他不禁心神大动,此时那股晕眩感愈发迫人,一时天旋地转,已然快神识不清。
高炎定可是在战场上真刀真枪拼杀过的人,过去二十多年人生中遇到过的阴谋暗算也是数不胜数,因此造就了他对危机有着非比寻常的敏锐度,若是到现在他还觉得这股晕眩是酒醉所致,那他早就不知躺在哪处坟茔中,成了孤魂野鬼了。
他第一反应是有人混进了王府对景沉不利后,佯装成景沉躺在喜床上打算趁自己被药所迷的当口刺杀自己。
眼中锐芒一闪即逝,高炎定见枕边搁着凤冠,当机立断折下一截细长的头饰却不是要用来攻击眼前这个疑似刺客的人,而是毫不留情地将断口朝自己手臂上扎去。
高炎定疼得面目狰狞,却愣是一声未吭,果然疼痛是迷药最好的克星,那股子晕眩感瞬间淡去了几分。这还不够,他额头淌下汗珠来,又咬牙扎了自己十来下,直扎的左臂上血流如注,才算暂时摆脱了药性。
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等意识恢复正常,高炎定下一刻就出手扣向了对方脖子。
料想中的抵抗与攻击却未出现,高炎定轻而易举就擒住了对方,翻过脸一看果然是个女子,可奇怪的是,对方双眼紧闭,呼吸绵长,怎么看都像是睡着了,哪里像什么意图不轨的刺客!
高炎定格外疑惑,如果不是刺客,那这女子如何会躺在喜床上?景沉如今又在何处?
他将女子丢在一旁,里里外外上上下下把屋内各处搜寻了一遍,仍不见明景宸。
心底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强烈,这样遍寻不到人的境遇在几个月前他就碰到过一回,想到某种可能的二度上演,高炎定心如刀绞,唯有将这些时日以来他与明景宸之间如何缱绻恩爱的场景反复回忆,才稍稍打消掉部分怀疑。
他一脚将门踹开,把侍女仆从都叫到跟前,“可曾见房里有人出去过?”
众人不知发生了何事,无不茫然地摇头否认。
高炎定冷声道:“去把梅姑叫来,快!再去提桶井水来!”
因梅姑尚未走远,所以来得很快,她来时,正有一小厮将一大桶的冷水搁在地上。
高炎定面如锅底,气势骇人,与方才喜气洋洋的模样简直判若两人,他转身从屋里抱出一个穿嫁衣的女子放在地上,命令那小厮,“把人泼醒!”
梅姑已然察觉出不对,道:“王爷,发生了何事?她是何人?”
话音刚落,只见高炎定的目光幽幽地落在自己身上,冷厉若冰凌,透着残酷,不禁打了个哆嗦,又听对方问道:“梅姑,景沉人呢?”
梅姑扑通跪了下去,急道:“景公子不在新房里?不可能!下午他还和奴婢说要吃芝麻汤圆,奴婢亲眼见他睡在床上,奴婢也一直守在屋外,没见他出来过呀!”
“可当本王进去时,喜床上躺着的分明是这个女子!”
他俩言语时,小厮已将井水全浇在女子身上,如今虽是春日,可刚打起来的井水冰冷刺骨,这脸生的女子被浇了个浑身湿透,身体应激地在地上反复抽搐,随后才悠悠醒转过来。
她睁开眼,美目中一片迷茫,她哆嗦着坐起身,见旁边站着十来个下人,一个个都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顿时慌张地朝后躲去,谁知她一动背后就撞到了个人,她转身只看到一双脚,待到目光上移,只见一个面若阎罗的伟岸男子正冷冰冰地俯瞰着自己。
许是高炎定这副想杀人的表情吓到了她,女子边高声尖叫边手脚并用地往外爬,好不可怜。
可这样如何能逃过高炎定的手掌心,他一下就擒住了她,厉声喝问:“说!你是何人!为何在本王新房中!”
然而不知是因为太过惊恐还是别的什么原因,不论高炎定如何逼问,女子除了挣扎叫喊,什么有用的口供都不曾透露。
高炎定火冒三丈,杀气四溢,更为骇人,立马就要招亲卫来将人带下去严刑拷打。
因今日王府内办喜事,新房又设在自己院子里,原先听雪堂的亲卫就被分派到府里各处去护卫,并未跟着明景宸。而自己这边的亲卫,除了一部分人跟着自己,院里剩下的竟无一人察觉到屋内有人失踪。
简直是岂有此理!
胸膛里的杀意快要把他逼疯,他双目赤红,像头濒临绝境的凶兽,好在他理智尚存,知道现下还不是惩治失职亲卫的好时机,他状若疯癫地吼道:“不管用什么法子都要撬开她的嘴!传本王的令,立刻关闭城门!给本王府里府外,城里城外挨家挨户地找!凡遇到形迹可疑或抗命不从的,不论是何人都给本王抓起来!宁可错杀不可放过一个!”
潘吉闻讯赶来,听到命令后,斗胆劝诫,“王爷,万万不可!如今喜宴虽散,可王府内、安宛城里还有许多因为路遥留宿的宾客,一旦闹起来,未免人心惶惶,还会得罪他们坏了您的名声。”
高炎定冷笑,面容狰狞,“名声?名声是个什么东西!也配和我的景沉相比!”
潘吉见他执意如此正为难,忽见谭妃带了两个侍女朝这边走来。
“炎定,我怎么听说新房这边出事了?”谭妃来得及时,刚巧看到亲卫提着一个穿嫁衣的女子要离开,等仔细一瞧,霎时面色一白,低呼着扑上去,“婳若!你怎么在这儿!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高炎定身体一僵,指着谭妃怀中的女子,“大嫂,你说她是谁?”
此时女子抖如筛糠,蜷缩在谭妃怀里发出小兽般的哭声,谭妃一边安抚她一边对高炎定道:“她是婳若,刚才开宴后不久,珠云来告诉我,说婳若丢了,我让人在府里悄悄找了半天也没找到她,她怎么会跑到你这儿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