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炎定痛苦地攥紧拳,“我也正要问她为何会穿着嫁衣在我屋里。大嫂,景沉又不见了……”
谭妃一惊,怪道闹出这么大动静却始终不见景公子露面,“那得赶紧派人去找,就怕是有人要对他不利!”
对方不仅对自己下药,又弄了谭婳若来混肴视听,再联系种种蛛丝马迹,高炎定愈发不敢去想真相究竟是什么,就怕事实残忍到无法接受,到了让自己彻底崩溃失控的地步。
而这些复杂的心事,他又不愿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与大嫂说道。
谭妃见他不语,只以为他是在担心明景宸的安危,遂宽慰了他几句后,又道:“婳若是下午趁院子里众人不备偷跑出来的,她到如今还是神志不清,你在她身上是问不出什么来的。”
高炎定颓丧道:“我知道了大嫂,你把人带回去罢,我不为难她就是了。”
谭妃舒了口气,就要让绿蜡和珠云一同扶侄女儿回褚玉苑,谁知原先还神志痴呆的谭婳若表情忽然一变,推开两个侍女的手,面容平静地对高炎定道:“我知道您要找的人去了哪里。”
高炎定又惊又喜,压根来不及去想谭婳若反常的原因,就一叠声地追问她:“你知道?快说!他去了哪里!”
得知去向
谭妃不可置信地看着突然变了副样子的侄女儿,喃喃道:“婳若……你……你怎么……”
谭婳若目光暗了暗,走过来跪下,歉疚地说:“还请姑母宽恕婳若的任性和欺瞒,无故给您惹出这么多事来。只是婳若与先夫情深意笃,虽阴阳两隔,却矢志不渝。且我那爹爹对权势前程的热衷胜过我这个嫡亲女儿,之前要不是碍于我的婚事已被祖父定下,无可更改,他必定早让我同家里其他姐妹一般作为笼络人心的联姻牺牲品。当初他知道我丈夫去了,等不及就派人把我强行带回了谭家。我说我不愿意改嫁,可他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除非我死了,就是剃了头当了姑子也要我来安宛。”
她边说边掉泪,加之本身长得极美,愈发让听者动容,连向来刀口舔血,早练就了铁石心肠的一干亲卫都不禁眼眶微热,对她的遭遇同情不已。
“来安宛的途中我在雪地里遇到了那位公子,无奈之下,只得让他穿上我的衣裙好替我拖延时间让我顺利逃脱。”说到这儿,谭婳若苦笑连连,“谁知天不从人愿,兜兜转转下我仍旧来到了这儿……”
谭妃已是泪流满面,一把搂住她,哭道:“我苦命的儿,是姑母对不起你,当初我若是坚决不肯,你也不必受这样的磋磨。”这些日子以来,只要一想到侄女儿不仅摔断了腿,还被拐子卖到勾栏中吃尽了苦头,她就悔恨莫名,肝肠寸断。
谭婳若很快替自己和谭妃擦干净眼泪,然后对高炎定道:“王爷,我是害怕重蹈覆辙才不得不装疯卖傻,望您见谅。下午珠云带我在院子里解闷,远远瞧见我爹带了人闯进来,还高声要让人去喜宴上传姑母过来说话,看着像是要兴师问罪。我怕他会发现我,吓得理智全无,趁珠云她们不备就跑出了褚玉苑,只想找个僻静无人的地方躲起来。结果走着走着就被人给打昏了,中间突然头疼醒了,发现身上穿着嫁衣,屋里还有两个男子在说话。”
“两个?”高炎定拳头握得嘎吱作响。
谭婳若实际上是有些怵他的,此刻并不敢直视他修罗般的面容,却不得不继续硬着头皮说下去,“没错,当时屋里确实有两个男子。他俩似乎改头换面扮成了仆役的样子,准备从南门出城然后渡江去帝京。”
“渡江?帝京?”高炎定怒目圆睁,面如金纸,不禁后退了两步,当狐疑猜测一一被验证,比之上次明景宸的不告而别,这次的打击更是无与伦比的大。那种被抛弃、被背叛、被欺骗愚弄的痛和恨要比前一次还要浓烈上千万倍。
明明他俩已经山盟海誓,连那样的事都已经做过了,本该身心相通,终身相许,可他为何又再次离开?难道自始至终自己都是个被蒙骗玩弄的傻瓜,轻信了他愿意对自己敞开心怀、真心接纳自己的谎言?
高炎定狂笑不已,状若疯癫。
谭妃想劝又不知如何劝他。
谭婳若道:“王爷,您现在快马加鞭地去追,也许还来得及。那位公子离开前念了一句词,此去何时见也?襟袖上、空惹啼痕。我想他应当是有什么苦衷所以不得不离开您。”
“此去何时见也?襟袖上、空惹啼痕……景沉……”高炎定反复念着这句词,脑海里浮现下午明景宸抱着自己泪意盈盈的模样,神情不禁软化了稍许,他忍住心中剧痛,对潘吉道:“备马,带上人随本王去追!”
走出去没几步,他又忽然住了步子,回头问谭婳若,“谭小姐为何要将实情告诉本王?”
谭婳若道:“这些天来,在姑母和珠云她们的絮叨中,我了解到当日我从谭家车队离开后发生的事。那次我利用那位公子脱身,今日他又反过来利用我脱身,未尝不是天道轮回,因果循环。我顺势助他也算我和他之间一笔勾销,就此两清。只是装疯卖傻终究不是长久之计,是我承认的倒也罢了,如果将来被人识破,王爷知晓后再联想到今日之事,我反而百口莫辩。再者,我已经知道姑母不愿意再逼迫我改嫁,也愿意替我瞒着家里人,您又对我无意,我自然无需再装下去。最后一点原因,是您和那位公子之间的感情让我想到了自己与亡夫,与他死别之痛,历历在目,恍如昨日,眼见你二人生离,实在让我于心不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