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不明就里,知府仍携僚属紧随其后。
萧景宸抱着我踏入静室,轻手轻脚地将我放在太师椅中,像是稍稍磕碰就会碎掉似的,眼里的温柔几乎要满溢出来。
见他这般担忧,我拽了拽他的前襟,轻声解释:“不要紧的。”
身后,脚步声越来越近,难免嘈杂,打破了室内的静谧。
萧景宸眉宇间掠过一抹不悦,缓缓转身,未一语,仅那不耐的眼神,便足以让企图靠近的众人心生敬畏,仿佛被无形的力量钉在了原地。
“呃……”知府不知想要说什么,冷不丁被他一瞪,浑身僵硬,伸出的手悬于半空,面色尴尬,似是忘了路上想好的说辞。连忙将目光转向身旁的通判,眼中满是焦急与无奈。
那通判眼珠一转,立刻拱手道:“齐王殿下擒贼奔波,劳心劳力,一路辛苦。不如喝杯热茶,稍事休息……”
知府大人闻言,恍若大梦初醒,连忙附和,笑容可掬:“是是,老夫这里正好有新茶,请殿下赏脸尝一尝鲜。姜姑娘也歇一歇,这匪贼既然已经落网,不急一时。总会给你一个交代的。”
天子脚下,达官贵人多不胜数,知府一职十分特殊。论品级,他不过区区四品,无论是相府还是大将军府,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他似乎都不够格。但城中各家总还是给他几分薄面。无他,寿城之内衣食住行在他管辖,杀鸡焉用牛刀,只为诸事能行个方便。
我为盛家主母五年,与府衙来往打点,总是要有的。离了盛家,无论是郊外的庄子还是回春堂,更是免不了。官是官,民是民,官民有别。提到我,知府的语气自然也就随意得多。
我正要起身拜谢,被萧景宸轻轻按住。
微小的举动,看在旁人眼中,却是再明显不过的袒护。
知府看着我的笑容越和蔼。
“既有两伙人争相认罪,那就都提出来。让本王亲眼瞧瞧,此案到底是多难审。”萧景宸身姿挺拔,挡在我面前,浑身透露出不容置疑的威严。
“这……殿下千金之躯,寻常小案,哪里值得让您费心?”通判面露难色,“殿下放心,下官定当竭尽全力,不消三日,将案件审结,给姜姑娘一个答复。”似是怕萧景宸拒绝,他目光炯炯地看向我,不无威压之意,“姜姑娘以为如何?”
先前在衙门口,这通判便几番推脱,有意要将案件按下,显然另有企图。我故作愚钝,“若是需要,我那婢女就在门外,可当着大人们的面再行指认。只求大人们给民女一个心安。”
“指认,自然是要再指认一番的。”通判蹙眉,还要再说什么。
“你们这是嫌本王多事?”萧景宸打断他,冷笑道,“人证口供俱在,不知还要等什么?”
“王爷有所不知……”通判瞄了一眼他身后的我,目光闪烁,终是低声道,“此事牵涉甚广,诸多细节,恐不便让外人知晓。不若请王爷移步偏厅,容下官细细禀告?”
我眉梢轻挑,心中暗笑。官官相护,让我这苦主倒成了外人。
萧景宸已经查出的幕后之人,但难免还有未现的蛛丝马迹。回头轻声与我说道:“你安心坐着,我去去就回。”
我颔应允,室内复归安静。
剩下我与知府面面相觑。
“姜姑娘与齐王殿下……”知府大人上下打量我,浑浊的眼睛里闪烁着复杂的情绪,似乎在审视,又似在揣摩,“莫非是因庆功宴?”
我目光流转,扫了门外萧景宸与通判交谈的身影一眼,浅笑道,“殿下见我拥戴狼牙军,又听说我的境遇,故而多有照拂。”
“原来如此。”知府大人捋了捋胡须,对此深信不疑。毕竟萧景宸来历神秘,特立独行,不近人情。我与长皇子的身份天差地别,除了庆功宴,似乎也没有特别值得关注的交集。
见我不语,他自顾自地坐下,语重心长道:“人人都说你孤苦无依,但你不必太过忧虑。这几日,朝中贵人频频过问,便是往年的大案,也未见如此阵仗。太子、三皇子、吕相、何老将军皆有关照,长皇子更是为你亲自擒贼归案。未来之路,或许正因这祸事而柳暗花明也未可知。”
春风拂面,光影交错。
我垂眸不语。
世间忠奸善恶,最难辨的是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