霎时,所有人的目光都向我汇聚而来。
萧景宸的眼底划过一抹惊讶,而后温柔地落在我身上。
他的面容依然隐藏在背光的阴影中,但眼中闪烁的光芒,比阳光还要耀眼。
四目相对,连日的担忧与思念在彼此间悄然流淌。
犹如溪流,浸润心间。
我身为平民,既被知府点了姓名,自要上前行礼,语气恭敬:“民女姜文君,见过齐王殿下,见过知府大人。”
知府满意地点了点头,有我这个苦主挡在前面,他神态放松了许多。捋着花白的胡子,慢条斯理地说道:“姜姑娘此时前来,定是听闻了风声,来认凶手的吧。”
我轻轻颔,目光低垂,声音温婉带着几分虚弱,“事关小儿安危,听闻贼人落网,心急如焚,故匆匆赶来。”话音落下,几缕碎不经意垂落在额前,我下意识捂住胸口,试图安抚心头传来的异样。
“唉,这几日不见,姜神医竟憔悴成这样,看来传言都是真的。”身后传来妇人充满同情的感叹。
“可不是嘛,何将军不在了,姜神医无依无靠,带着两个孩子生活。若是丢了孩子,怕是她的命也没了。”
“听说为了孩子,才不肯与大将军回去。”
“要我说,何将军可害惨了姜神医,将两人的事情闹得人尽皆知,却又没有留下婚约。不仅人没回来,还留下两个孩子,若换了别的女子,怕是要活不下去,带着孩子去跳河了。”妇人们的议论声此起彼伏,夹杂着同情与叹息。
“母子连心,那孩子受了伤吓得什么似的。这做母亲的,食不下咽,夜不能寐,不憔悴才怪呢,说是偷偷吐血了。”
“这脸看着是苍白的不少,一点血色也没有……”
话音陆陆续续传进在场每一个人的耳朵里,却无人察觉萧景宸周身愈阴郁沉重的气息。
“既然姜姑娘来了,那不如就请到府衙里谈?”那通判使了个眼色,立在一旁的官差立刻上前,作势要将萧景宸带来的匪贼收押。
我心头一紧,微微蹙眉,并不想成为他搅局的工具。高娘子一出现就被灭口,这些人居然没有被何家抹杀,显然是亲信一类。倘若交给府衙,被人背后周旋,无辜的人还是要替他们送命。
是以,不得不佯装虚弱,以手扶额,身形微颤,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勉力道:“刚才来的太急,民女突感不适,恐难以从命。但婢女已指认凶徒,共七人,皆在此列。望大人明察秋毫,护我云洲百姓安宁。”
那知府见我这般模样,正要挥手允我告退,被那通判抢先道:“姜姑娘既有不适,府中备有静室,可供休憩。”
我正要推辞,萧景宸身形一动,已然翻身下马,不容分说地将我横抱而起。
这一举动,彻底震惊了在场的所有人。
“主子!”千越与舟屿不约而同地惊呼。
谁能料到堂堂长皇子,杀人不眨眼的阎罗萧景宸,会做出这种事来。
众人脸上的表情皆是一滞,愣愣地看着萧景宸抱我步入府衙的背影,一时未能跟上。
我心中七上八下,惴惴不安:“你这样于理不合。”
他缓缓垂眸,眸底满是疼惜与深情,像是幽深的旋涡,令人深陷,“你这样…我怎能放心。”言毕,他更加用力地收紧双臂,声音低沉而温柔,“幕后之人我已查明,你不必担忧,养好身子要紧。”
这么说,他已查到了何家,我眸光闪烁,“可是……”他虽然恨,却忌惮着宫里的韩贵妃,一直不愿与他们真正为敌。
“我答应过你。”他面色凝重,眼神决绝,“绝不会让云洲重蹈覆辙。”
重蹈覆辙,我细细咀嚼其中的深意,是怎样的覆辙?是从小在母亲身边隐姓埋名的长大?还是被寄养别家,冒名顶替地活着?亦或是被父亲胁迫,当做傀儡操纵?何家此时没有理由做出这样冒险的举动,背后果然另有其人。
我轻轻依靠他的胸膛,任由他抱着我,路过众人诧异的目光。
“萧景宸。”我微微阖眼。
没有再说下去。
这是,最后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