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话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但年轻就是好,病来得猛去得也快。
沙志原来以为得在家趴上好几天,结果一天以后就恢复得差不多了。到第三天早上,沙志已经准备返回学校。
学习是如此重大的事情,一天也不能耽误。但母亲认为沙志这次病非常厉害,需要再观察一下,让他下午再走。
就在这个中午,沙志父亲的几个朋友来家做客。还在正月里,一帮人围着一个大圆桌喝酒吃火锅,同时也算是给沙志提前过元宵节。两个妹妹简单吃了点又去上学了,沙志则坐在圆桌旁陪着客人。
但是按照穆城的规矩,他还不到喝酒的年龄,只能看着父亲和父亲的几个朋友喝酒聊天。在客人夸完菜和酒之后,父亲与几个朋友喝着喝着就聊到了沙志。
长得黑黑的刘叔看着沙志说“今年家里要出个大学生了。”
刘叔是一名汽车司机,老家在附近的一个村子里,以前在部队学会了开车,复原回老家后结识了沙志父亲,不时蹭着开开车。
因为在部队时并不是汽车兵,开车经验还是有些欠火候,时不时向小镇上的第一个汽车司机也就是沙志父亲请教。老司机就是老司机,刘叔得到了沙志父亲不少指点,算得上是半个徒弟。
还没有等沙志回话,父亲摇了摇头“难说,难说。上学期末只考了第四,比前一个学期末还下滑了一名,以后什么情况不好说。”
沙志上学期期末成绩是全班第一,但是这次回来后没有对父母说实话,只说自己是第四。他不想父亲再给新的压力。
脸膛已经黑红黑红的刘叔问“你们班有多少人?”
刘叔喝酒容易上脸,三杯酒后满脸黑红黑红,但沙志知道他酒量其实很大。
小镇上的几位司机,沙志都认识,他们的酒量一个赛一个,当然吐起来也是一个一个。
沙志亲眼见到过刘叔一边开车一边哇哇大吐,将车停在白衣江边的大堤上然后伏在方向盘上呼呼大睡。那已经是几年前的事,当时的沙志不知道害怕,后来回想起来却有点恐怖——一不小心就冲到江里喂鱼了!
沙志回答“九十多人。”
满头白的李伯说“全班九十多人,拿第四名也不容易,而且下滑了还是第四名,不错不错。”
“不错个什么?”沙志父亲又摇了摇头,“全班第四有什么用,第四也很有可能考不上。”看了埋头吃饭的沙志一眼,没有再说什么。
“第四也考不上,你们一届学生能考上几个?”刘叔问。
沙志不想被人看扁,抬头看着刘叔说“我们文科应届生去年考上了三个,比前年要差一些,前几年每年可以考上五六个。”
他把前几年考上的人数多说了一点,希望给他们一点信心。
沙志母亲叹了口气说“只考上三个,有些麻烦。”
“不麻烦,我看希望很大,”平时见到谁都是一脸笑容,胖胖的乡人大副主席王叔说,“去年考上了三个,但前几年都有五六个,说明学校的实力还是摆在那里,正常能考上五六个。去年多半是学生挥失常,今年肯定要比去年好。而且小志上一个学期末第三,这个学期末是第四,说明他的成绩很稳很扎实,希望还是很大。”
“有道理!”个子高高的张叔说,“第四名,不错不错。小志,再冲一冲,争取拿下全班第一。”
虽然去年计生办分配来了个重点大学毕业生,但众人都主动选择忽略那人那事的存在,仍然觉得考大学是件光荣的事,仿佛那个吴家庆不存在一样。
沙志父亲斜了儿子一眼说“我倒是希望他能拿第一,可惜的是他没这本事。”
沙志母亲赶紧说“张叔说的没错,现在要冲一冲了。”
沙志自然明白父亲话语中的意思,“嗯”了一声,站起来去厨房添饭。其实碗里的饭并没有吃完,只是不想被当做饭桌话题的中心。当从厨房里再回来的时候,饭桌上的话题中心果然已经转移。
但是没多久,话题又回到了沙志身上。李伯问“小志,你估计你们班今年能考上几个?”
能考上几个不好说,但沙志也只得硬着头皮回答“上一届考上了三个,今年估计也应该差不多吧。”
王叔不等李伯说话,插话道“我们穆城镇很多年没有出大学生了。小志上次第三这次第四,还是大有希望,再加点油好好冲一冲,我们镇今年争取出一个。”
沙志父亲接着说“当年粮管站老何家的丫头考上省城的大学后,我去他老家祝贺过。听说她后来又出国了,现在好像在日本东京。”
王叔说“很多年了,该是博士了吧?”
李伯笑着说“肯定是博士。老何那个丫头聪明,还很有礼貌,那时每次见到我都会主动给我打招呼。小志跟他一样,也不错,每次见到我都主动打招呼,很有礼貌。
“今年要是小志能考上大学的话,到时我送他去上学,我也到外面去转转。最好是BJ,东京就算了,日本人的地方不去。我还没有去过BJ,顺便去看看毛主席他老人家。”
“日本人的地方不去?我去。不过,BJ我也想去。”王叔转头看着沙志,一本正经地说,“小志,怎么样,到时我送你去?”
“你们俩,这是明目张胆地想抢老沙的角色哟!”张叔笑着说。
“想抢只怕没有机会!”沙志父亲喝了一杯酒,扭头看着沙志说,“你这小子,一点也不努力!要是我的话,成绩怎么会是你这样!我们过去是没有条件上学,想上学也没的上。现在你在家里一点事没有,也不用做一点事,成绩却还在下滑,真不知对得住谁!”
说完自己倒了一杯酒,一抬手又喝了下去。
“老沙,你想到哪里去了?过去是过去,现在是现在,情况早变了,不能拿过去的事来套现在。”王叔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