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指张开,拳头里落出条链子,承钰下意识地眨巴了一下眼睛,再一细看,原来是条珍珠项链,极细的金链子,尾巴处坠了颗淡粉的珍珠。
&1dquo;给你的。”孙怀蔚拉起她的手,放到了小小的手心里。
三舅母送的白玉嵌红珊瑚珠子双结如意项圈,二舅母给的羊脂白玉手镯,甚至玉武哥哥送来的羊脂缠花玉玦,哪一样都比眼前这条只坠了一颗珍珠的链子华贵,但承钰却觉得哪一样都比不上这颗珍珠散出的淡淡光华。
&1dquo;你买的?”她想不到他会送她珍珠。
&1dquo;我偷的。”他说道,承钰瞪了他一眼,低头又去抚弄珍珠。
&1dquo;你怎么会想到送我这个?”
该怎么说呢?孙怀蔚心里竟有点犹豫,说这是因为有粉色珍珠项链是她妹妹的愿望吗?别看小丫头外表柔柔弱弱,骨子里却是个硬气的人,若她知道他一直把她当亡妹看待,是另一人的替代,怕是不会高兴的。
&1dquo;街上看见了,觉得好看。”孙怀蔚淡淡道。
&1dquo;你进了珠宝楼?”承钰捂嘴偷笑,她在想象他站在脂粉堆里和别的贵妇姑娘一起挑饰的样子。
&1dquo;没有,这是偷来的。”他嘴硬道,脑海里却回忆起白日的场景,三五成群的太太小姐,只他一个男子被夹在中间,感觉女人们都在看他,红着脸寻找粉色珍珠,最后让店家包好,飞一样地逃出了珠宝楼。
下次还是让她自己去挑选吧。
&1dquo;你说你真不记得考场上怎么写的文章了?”承钰问到她最关心的事上。
孙怀蔚挑了挑眉,摇摇头,&1dquo;大致还是记得的,只是觉得再默下来给人看,没什么意思。”
还有这种说法?大抵还是他觉得自己的文章拿不出手?她叹口气说道:&1dquo;没事,这回不行还有下回,总之我会陪着你的。”
没想到又被他弹了脑门,这次比刚才下手更重。
&1dquo;我说给你中一个回来就一定能中,你等着就是了。”
——
次日早晨,承钰睁眼时,天还蒙蒙亮着,她是做梦笑醒的,具体是个什么梦,她醒来却忘记了,只记得梦里很开心。摸到脖子处的项链,珍珠贴着肉,圆润而温暖。
吃早饭时,老太太因为昨晚见她精神不佳,决定给她请一日的假,承钰没有推辞,吃过饭就待在外祖母处和丫鬟们描花样子。
一会儿孙怀缜带着弟弟们来向老太太请安,郭氏也来了,问兄弟俩送去的丫鬟可好。
孙怀缜行礼说道:&1dquo;侄儿用着尚可,多谢二婶母费心。”
孙怀薪却语气不善,说了句什么,大意是把孙怀蔚不要的丢给他用。
孙怀缜立即训道:&1dquo;二弟洁身自好,不想耽于女色,才把丫鬟送到你这儿来,二婶母一片好意,你怎能这样说话。”
孙怀薪见二婶母面色讪讪,也觉得刚才的话有些过了,说道:&1dquo;侄儿刚才说话不好听,还请二婶母原谅。”瞥了眼旁边的孙怀蔚,话锋一转,语气又嘲讽道,&1dquo;不过大哥刚说他洁身自好,我倒是不见得,不然去年冬天姜承钰那儿的丫鬟是怎么死的,我想大家都记得吧。”
&1dquo;孙怀薪,给你你就好好用着,哪儿来这么多废话!成日里就知道嚼人口舌,跟个小妇似的!”
声音稚嫩却极尽讽刺,屋里人听了都是一惊,但这声音孙怀蔚再熟悉不过,回头一看,果然是承钰。
承钰本来坐在旁边描花样子,他们说话免不了听了几句,见孙怀薪又拿去年源儿的事说事,她气不打一处来,自己也惊讶几时说话能这么毒辣。
许是和段越珊相处久了,被她直来直去的爽利性子影响也未可知。
老太太翁了翁唇,没说话。哪儿来这么多废话?小妇似的?这话真是从平日里娇娇滴滴的外孙女嘴里说出的?
孙怀薪愣了会儿,气得有些恍惚,姜承钰竟然指着鼻子骂他小妇。
&1dquo;哼!”他冷笑一声,&1dquo;戳到你的痛处了?舍不得你的好哥哥被人说?姜承钰,都说物以类聚,你成日里黏着他,可见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小小年纪动不完的歪脑筋&he11ip;&he11ip;”
他话还没说完,一阵劈头盖脸的巴掌就打了下来。
是老太太,打了一个巴掌还不解气,边打边训道:&1dquo;什么叫物以类聚?你肚子里有几分几两就在这儿张嘴乱说话!你表妹成日待在我身边,你说她不是个好东西,那我又是什么!”
孙怀薪捂了头捂不了身子,老太太打不到脸,狠狠地往他背上打:&1dquo;你表妹又动了什么歪脑筋了?你倒是说啊!是偷了你的钱还是怎的!”
众人忙围上去劝阻,老太太打半天也打累了,最后由绣芙扶着坐在太师椅上喘气。
&1dquo;要是你祖父在这儿,他非得打死你不可!没出息的东西,整日无所事事就知道拿你表妹撒气!”
老太太虽没什么力气,但孙怀薪还是被打得很痛,委屈巴巴地望着祖母求饶。
&1dquo;滚!要是再让我听到你诋毁表妹,立马把你送出去参军,国公府的三少爷我看你也不稀罕当了!”老太太余怒未消,&1dquo;那些丫鬟你不要算了,日后也别指望着有了。”
孙怀薪还想说什么,被大哥拉住,孙怀缜不想祖母早晨动气,替弟弟道了歉,硬拉着他离开。
弟弟哭唧唧地回来,孙步玥看见了,便问缘由,孙怀薪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通,孙步玥同气连枝,也跟着气了一场。
&1dquo;等下月放了榜,大哥中了举人,你就不用怕他了!他算个什么东西,姨娘养出来的蠢物。我打听过了,他根本没有中举的可能,到时咱们就只管踩在他头上!”孙步玥愤愤说道。
倏忽到了九月,承钰屋外廊下的两棵桂树开了花,金灿灿的一簇簇挤在一起,把树枝都压弯了,她坐在临窗大炕上打络子,都能闻到飘来的丹桂花香。
今天是放榜的日子,她担心了整一月,因为照孙怀蔚的状况来看,他中举的希望很渺茫。心里一面祈祷他能中,一面又想如果中不了,就再陪他读三年的书,一会儿又觉得这么想不吉利,心里百转千回地磨折自己。
平彤看自家姑娘一会儿摇摇头,一会儿叹口气,一会儿又放下络子呆呆的看窗外,疑惑地看向绣桃,绣桃到底心思活络,知道她是在为放榜的事担心。
&1dquo;姑娘,看榜的小厮已经去了,您不必太担心。”绣桃说道。
&1dquo;我没在担心。”承钰嘴上这么说,眉心却攒了起来。
怀缜表哥是肯定能中的,她记得前世他似乎是第十几名,若到时候他中了而孙怀蔚没中,同一个院子里,一边门庭若市,一边无人问津,那滋味儿一定不好受。
扶摇院的孙步玥也在焦灼等待中,她卯时醒来,求神拜佛了一会儿,呆了一会儿,早饭吃了一会儿,如今屋里实在坐不住了,在看榜的小厮出前就跑到垂花门处等着。
站得腿酸腰软,丫鬟给她搬来张椅子坐,因为起得太早,她靠在椅上竟然迷迷糊糊睡了过去,醒来时阳光正好,晒得她水红色的裙子格外鲜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