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照未多解释,缄默片刻,道:“卫岭,我与风轻的第三局,输了。”
卫岭好像晴天霹雳当头一击,“什么?怎会……太孙妃明明已经回来与殿下成婚……”想起这一局的赌约,“难道太孙妃……”
她对殿下并非真心?
卫岭还欲细看,司照道:“咒文即赌咒,若然赢局,当散之。”他背脊微弯,自行裹好伤带,口气竟有些轻描淡写,“此次伥鬼忽现长安,足见风轻蓄谋已久,但他附身左殊同不久,欲找到他需得先找出掌灯之人。此事还需你留意,尤其宫中……”
卫岭只记挂着他的安危,打断道:“殿下明知后果,为什么还执意纳妃?”
司照穿回婚服,将那枚小小的金丝囊挂回蹀躞。
他不说,卫岭更急了,“不是说只要有人对殿下付出真心即可?洞房未入,及时终止,也许一切还有转圜的余地……”
“既成定局,为何终止?”他声音沉沉。
他终于看明白了殿下近日来种种异举。
难怪太孙妃一直想逃,难怪殿下要拿金莲镣束缚她……
哪怕悖逆圣意,悖逆天意……
原来殿下早已失了仁心。
“殿下纳妃,不是为赢局……是因只有赌局,才能让
太孙妃名正言顺地嫁给殿下。”()
夜风漏窗,像暗藏在心底深处那不见天日的隐晦心思,被人窥探着扒出了一个小小的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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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岭喃喃道:“太孙妃……真的是袖罗教主?国师府说的脉望,难道真的在太孙妃的身上?殿下为了保全太孙妃,不惜……”
“袖罗教将会消失,脉望亦然。太孙妃只是太孙妃。”司照缓缓转眸,“卫岭。你追随我至今,如今风轻既归,你若想离开,我不留你。”
卫岭莫名打了个寒颤。
他自幼为太孙伴读,哪怕当年背刺太孙,也不曾见太孙对自己摆过上位者姿态。
他立即跪下身:“臣……臣不会离开殿下,无论殿下作何决定,臣……万死不辞。”
又道:“太孙妃之事,臣定守口如瓶。”
司照回头,看他握剑的手微微颤抖。
原来仁心不在,连最忠心的卫岭都会畏惧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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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风徐徐吹过,檐下灯笼随风摇曳。
这一路太孙所过之处,宫人不由自主低头避让。
或多或少,都听说婚典上天谴之事。
司照步入室内,屏退宫人。
原本空旷的寝殿新添了画屏绣墩,铜镜妆台,台上胭脂水粉一应俱全。
地上光影交错,纱幔静在无风处,像碧海之间的嫣红云团。
对他而言,大红的喜帐是灰,香炉氤氲袅袅是灰。
他不知她此刻会是何反应。
会反抗?会恼羞成怒?还是迫不得已接受?
离得越近,他的手指越抑制不住地抖,直到掀开床帐,目光往下,少女蜷缩在锦被绣衾中熟睡。
他紧绷的背脊稍稍一松,慢慢坐下身,凝视床上的人。
她半张脸埋在枕间,长长的睫羽如雏鸦之色,唇微张着,满室红烛洒在她的脸上,呼吸轻微,姣姣容颜恬静。
目之所及,唯一的色彩是她。
他情不自禁地伸手,想起自己满身戾气,不知会伤到她。
“克制”二字像刻在他骨髓里,手顿在半空,目光落在她脚踝上的金镣上。
从前他想过,如果有朝一日他若娶妻,当寻世上最好的女子,小心翼翼牵她过门,罗帏帐内同心结,不离不弃长厮守。
如今他遇到了这个女子,却用镣铐逼她上了花轿。
“殿下明知后果,为什么还执意纳妃?”
他也无数次扪心自问,为何执意逆天而为。
明知她与别人结契,是终其一生都不能让她爱上自己的神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