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秦秀才需要弟弟双手赚钱,养他的病,秦放却也不是没有所求。
他想要在锦衣卫混出头,就要有母亲、家人,把他们作为弱点,暴露在皇权前,否则皇帝用得不放心。
因他最开始低,那营生行当,不值得大肆宣扬。
这也是当初隆光帝赞他“秦刀斧”,他却要谦让的缘故。
秦放转身,在椅子上坐下,望着兄长的病容,他目光渐远,似乎陷入回忆:“我十四岁离开青山县,十六岁,到了京城,大哥知道我做过什么,对吧。”
秦秀才脸色惨白:“既然都过去了……”
秦放:“有什么不好提的,我砍过的头,我一个个都记得。”
时人忌讳死亡,刽子手天然的伤天害理,就算杀的是恶人,迟早会被恶鬼缠上,不得好死。
何况他砍的,并非大奸大恶之人。
当时,前任首辅去世,隆光帝悲痛了一个月,三个月后,首辅结党的罪责一一被拉出来,可谓罄竹难书。
隆光帝下了抄家的圣旨,男人凡过十岁者,一律当斩,低于低于十岁者,则与女眷一同流放北地,永世不得回京。
首辅之子以血写书诉冤情,字字泣血,句句锥心。
京中百姓上街,为首辅请愿,那执行斩令的刽子手,被百姓堵在巷子,不得出来。
秦放是赶鸭子上架的。
十六岁的少年,远不如成年男人壮硕,个子却已逼近成年男人,大雪飘扬之中,他握着刀,看着一个个被押上来的男人。
其中,不少比他年纪还小的。
所有人面色灰白,却挺直腰背,以文人风骨,面对这场极刑。
秦放盯着一个男人的后脖颈,心想,真好,他们脖子真干净,而他的脖子上,都是冻疮。
在民众的谩骂之中,他举起刀。
砍了一个后,他下意识松刀,才发现,铁制的刀柄结着白霜,因为天气太冷,他一些薄的手皮粘在刀柄上。
那天到最后,秦放换了几次刀,拿到了人生第一笔钱,共有四十七两,一个人头一两。
老刽子手慨然,道了声好力气,至少没让人受罪。
但光这样的力气还不够,这首辅一家是无人为他们入殓了,所以断头就断了,那寻常百姓家若有人犯事,被送上断头台的,想要既让人不受累,死得轻松,又希望留最后一点皮,好缝合以全尸下葬。
这个度比较难把握,但秦放做得很好。
他收了死刑犯家人的钱,就会刀下留情,利落地带走一条性命,又留了点黏连的皮肉。
这一干,就是两年,秦放一共得了一百两白银,并三十二文铜钱。
直到十八岁,他破格进入锦衣卫,当即以手段果断,刀法狠辣,受到上峰的赏识,逐步攀升,及至受到皇帝召见。
此时,听得秦放这么说,秦大咳嗽两声:“你当年,也不容易。”
秦放低低一笑:“是啊,我得罪的人,数不胜数,但大哥,我送钱给你治病,四年前你为什么要联合青山县的县令,污蔑我贪赃枉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