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大臣跪下道:“大王,叛军首领是公子霁,他没有死去。”
“大王,您逃吧,您是他的亲弟弟,血肉相连——公子霁心性纯良,断不会弑弟弑母——”
“荒唐!”百里秩打断了他,声音嘶哑,“兄长早就死了,不知何处来的妖魔打着兄长的名头,败坏他的名声,你们这些自诩璟朝忠臣的人,竟信了叛军的胡言!贪生怕死之辈,卖国求饶之辈!”
“大王,”臣子抬起头,“公子霁修仙十三载,保下性命未必是假啊!何况前线种种消息传来,诸侯甘愿臣服,不是公子霁,又能是谁呢?”
百里秩不信,不可能。
“他那样的人,你告诉我谋反的是他掀起战火的是他,要烧死寡人的还是他!杀国师攻占城池要把祖宗基业毁于一旦的!不可能是公子霁。”百里秩笑,“兄长若有此心,当日大祭早就杀了寡人。”
“又怎么会落到千刀万剐为母所杀的下场。”
“他的眼珠子所有人都看到了,早就滚到了地上,他的舌被割了,手被砍了,心也捅了个对穿,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活下去。”百里秩笑,“你别告诉寡人,是神在护佑他,是上苍要他——活!”
“璟朝不会灭,璟朝断不会毁在寡人手里。你们要逃的,此刻就逃罢。”
众臣沉默。
百里秩道:“寡人不会投降,降者死。”
叛军逼近王都。
百里秩下朝后回到寝宫,走进了闲置的金笼里。
“笼中之鸟,瓮中之鳖……”他笑,“寡人的生路,要到头了。”
王太后强闯进寝宫,见到金笼里戴着面具的百里秩,浑身战栗。
“儿啊,”兰姜疾奔而来,靠近金笼却忍不住瘫软在地,“儿啊。”
“是娘之过,”兰姜剜心般,“是我错了。”
百里秩背对着母亲,不愿相见。
兰姜哭腔难忍:“我这就去杀了百里霁,阴魂不散啊!”
“他为何要托生于本宫腹中,叫我这一生肝肠寸断。”兰姜歇斯底里,“若没了他,一切都不会变。”
百里秩道:“母亲在说什么,当儿子的听不懂。兄长早就死了,你不要冤枉了他。”
“兄长任人宰割,是我和母亲做那刀俎一片片剐下他肉来尝,母亲怎么能忘了那般滋味。”
兰姜笑:“可他没死,母子连心本宫知道,活着的那妖魔——就是他!”
百里秩突然泪涌,不知是谁而哭。
他蓦然觉得这整座宫廷——太荒唐了。
“一切根源不在母亲,在寡人。”百里秩道,“是寡人将母亲、兄长逼迫至此。”
“娘……”百里秩转过身来,看着瘫软在地的兰姜,“如果有来生,我生下来那刻,将我掐死吧。”
“我从来与乖巧无关,我讨好卖乖,我假意讨笑,不过是想彻底挤走兄长,独占父王母后,我要这王位,要江山万里,要太多太多,可我突然发现,原来被烧这么疼啊。”
“兰姜,”百里秩道,“你该恨的人是我。”
兰姜倒在地上:“不,不,”涕泗横流,“一定是秩儿太疼了,疼得胡言乱语,秩儿别怕,别怕,本宫叫巫医来。”
“天呐,为什么要折磨我的秩儿,要杀就杀我,要烧就烧我,我老了,我活够了!”
“要惩罚,那就剥去我的皮,还我孩儿啊——”兰姜声嘶力竭,喉咙颤动却出不了声,只有那啊哦的响颤涌下的泪滴,淹没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