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景宸扯开她的手,掉头就往天授帝寝殿方向跑。
薛苍术又气又急,追上去恨不得先甩他两巴掌好让他清醒一点,“你疯啦!那些人摆明是冲着老皇帝来的,你和他待一块儿是想给他陪葬么!他左右都活不成了,你何必搭上自己一条命!”
可明景宸压根没听进去她的话,“我不会离开此地,你快走!休要管我!”
薛苍术气个半死,正犹豫是不管不顾自个儿跑路还是与这等犟驴再大战三百回合。然而她还来不及细想,忽见一道黑影从一旁高高的飞檐上疾掠而下,如同老鹰捉小鸡一般轻易就把明景宸裹挟了去,两人很快融进了夜色之中不见了踪迹。
薛苍术眼见人被掳走,刚要喊人去追,突然又有一道人影从旁掠下堵住了她的嘴。
“嘘,别出声!”来人摘下蒙面低声示意她切莫声张。
薛苍术定睛一看,又惊又喜地道:“怎么是你!你不是……”
对方很是警惕,许是察觉到此处说话不合适,便道:“先跟我来!”薛苍术刚来报讯说有大批军队朝山上赶来已经让明景宸惴惴不安,现下自己又被一个不知底细的人凭空掳走更教他心焦不已。
来人轻身功夫绝佳,虽带了个成年男子,却一点也不影响他在假山亭台、水榭花丛中飞掠而过,如同一只矫捷迅猛、自由来去的鹞鹰。
明景宸出手成爪攻向对方面门,奈何此人是个一等一的高手,对付一个体弱多病、功力尽失的人不过用了两三招就轻易将他制服了。
对方紧紧环住明景宸腰肢,又强势地把他那双不安分的手臂反扣在背后。
明景宸不死心,拼命挣扎,许是对方被他这种不配合的举动惹恼了,足尖在屋脊上轻轻一点,整个人呈大鹏展翅之势突然带着他探身飞入下方的楼阁中。
整座楼阁空无一人,悄寂无声,内里没有点灯,伸手不见五指。
推推搡搡之间,明景宸不慎扫落了月牙桌上的花瓶,那花瓶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碎裂声。
来人将他抵在琉璃插屏上,整个人欺身而上,不容分说就吻了上去。
明景宸伸手打他,又被此人单手擒住了双臂,高举过头顶。腰间箍着的胳膊也如城池壁垒一般,坚不可摧,又故意在他嘴上咬了几口,活像一只几日几夜没有进食的饿狼,恨不得将怀中的猎物整个拆吃入腹。
嘴里充满了铁锈味,嘴唇、舌头……都被来人的尖牙狠狠碾过。明景宸被迫仰着头,两条腿绵软无力,几乎站立不住。背后插屏在两个成年男子的交锋中摇摇欲坠,最后“哗”地一声倾倒于地,价格不菲的琉璃爆裂开来,溅起碎片无数。
腰上箍着的那只手往上一提,明景宸只觉得自己身子一轻,整个人在空中旋转了大半圈,最后被放在空了的月牙桌上,他坐在上头,背后一堵墙,身前一个人,两面夹击,无路可逃。
来人再次侵身袭来,一路攻城略地,所过之处势如破竹。
明景宸眼尾噙着泪,面对如此强敌早已溃不成军,在对方的大举进攻之下只能一退再退。
“……够……了……够了……高……高炎……炎定……”明景宸呜咽道,尾音颤得过分,如同一片嫩芽在风霜雨露中剧烈摇曳。
高炎定充耳不闻,在搜刮了所有的战利品后又浅啄他的唇瓣,迟迟留恋不去,就像细品一盏美酒,在不断地浅尝辄止中回味无穷。
原本,两人分别后积攒的思念厚厚地垒了数丈高,和当初离别时的决绝筑成一道高不可攀的墙,横亘在彼此之间。
可这道墙却在刚才的吻中轰然坍塌。
高炎定用指腹摩挲明景宸的唇瓣,上面有几道被他咬出来的小伤口,有的还在冒血丝,温热的手指碰上去,有些刺痛有些痒。
明景宸打掉他的手,捂着渗血的嘴却不敢直视对方那双在黑暗中璀璨明亮的眼瞳。
“为何不看我?”高炎定扣住他下颚迫使他抬头与自己对视,“明景宸,为何每次都是你命令我如何做?就像当日你自以为是地断定你我绝非良配,又说了那么多狗屁倒灶的话,现在你又说够了。怎么会够!这还远远不够!你要与我后会无期,问过我没有!你把我高炎定当成了什么?你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狗?我自己的本意难道在你眼里就一文不值?”
高炎定连珠炮似的质问让明景宸差点招架不住,他怎么都没有想到这厮竟然会跑来帝京,他二人竟又能相见!
“为何不回答?你就没有话要对我说么?”高炎定见他沉默以对忍不住问道。
明景宸挪开目光,心若擂鼓,面上却不敢表现出丁点异样来,“该说的当日我都说了。”说着他闭上眼一副任凭处置的样子,这让高炎定更加怒火中烧,不禁讥笑道:“好一个光明磊落、能屈能伸的宸王!到了今时今日我也算重新认识了你这么个人!你无情无义,而我却做不到,我没你狠绝从而一败涂地!”
明景宸睫毛颤了颤,心上像有数十根丝线不断绞紧,疼痛莫名,可他还是忍着揪心的痛冷漠地道:“天下良人无数,镇北王何必对我这个早该作古的人执念太深?我是未去投胎的孤魂野鬼,你是活生生的人,你追着一个死了五十余年的反贼到底图什么!”
“我就图你这个人!!!”高炎定怒吼出声,他抓住明景宸的肩膀,双目赤红,一字一顿道,“你是孤魂野鬼,我便刨了你的坟茔,起出你的尸骨,等将来我死之日,你我同葬在云州的祖坟里。不管你究竟是何许人也,是生是死,你同我拜过天地,饮过交杯酒,你知道这代表什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