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苍术冷笑道:“想起来就好,那你不妨再好好想一想,当初徐医官真的是因为配药有误才获罪的么?”
天授帝心虚地道:“……这……这岂能有假?你究竟……究竟是他什么人?”
见他嘴里没几句真话,薛苍术耐心耗尽,“看来你是不打算如实相告了!”说着又将针往他皮肉里扎进了寸许。
天授帝疼得浑身浴汗,没坚持多久就连连告饶,“朕说!朕全部告诉你!你放快开朕!”
薛苍术将针一拔,冷声道:“还不快讲!”
天授帝道:“当日……当日朕派……派徐医官为琬琰调养身子,他突然以下犯上,言语之间多有顶撞忤逆之意……”
原来那年琼林宴上天授帝在见到依稀与故人有五六分相似的明琬琰时便有些意动,后来在得知对方是宸王侄孙后,心底的野兽更加蠢蠢欲动,总觉得这或许是冥冥之中老天爷特意的安排,要他弥补些许当年的遗憾。
明琬琰亲眼见到未婚妻溺死在太液池后迫不得已初承恩宠,他伤得不轻,又不吃不喝,俨然是生了死志。
天授帝便让徐方藤去为他治伤。
徐医官为人方正,见明琬琰年岁尚轻,本来有大好前程却因接连的变故成了帝王的榻上豢宠,不禁对他生了怜悯之心。
他虽治得好伤却治不了命,几经挣扎后便斗胆向天授帝进言,希望他能放过明琬琰。
天授帝大怒,命他恪守医官本分,休要妄言,又让力士将其拖了出去廷杖五十以示惩戒。
几日后,徐方藤挣扎着下地又去继续为明琬琰调养身子。
无人之时,明琬琰哭着求他配一碗顷刻能毙命的毒药好让他解脱。
徐方藤作为大夫,只会救人焉能害人?况且若真依对方所言去做,他也注定难逃干系。
他起初并不愿意,但经不住对方三番五次地苦苦哀求,而天授帝又是个只顾自己快活,不顾他人死活的主,有着一些不能外道的小癖好,更加让明琬琰生不如死。
凡此种种,渐渐让徐方藤的恻隐之心盖过了对事发后自己这个主谋会被严惩的恐惧以及身为医者救死扶伤的本意。
最终他设法夹带了一瓶毒药进宫交给了明琬琰。
可他却怎么也没料到,对方竟会把毒药下在天授帝自己喝的药碗里。
明琬琰自小长于民间,初来乍到不知宫中规矩,又因年轻思虑不周,天真地以为这样就能要了天授帝的命。
可宫中规矩森严,但凡膳食汤药都会以银针试毒再有专人先行吃下,确保万无一失后才会呈给天授帝。
可想而知,药碗里的毒很快就被验了出来。
天授帝怒极,命羽林卫将当夜接手过药碗以及在场的所有人通通拿下,严刑逼供,希望能尽快找出投毒的人。
明琬琰也在天授帝的怀疑之列。他被打入牢狱,遭了顿酷刑就顶不住了,他既恨又悔,而对死亡的恐惧也让他出卖了良知,供出了徐方藤。
“琬琰亲口指认他,说曾见徐医官在朕的药中加了东西,只是因为对方是朕的主治医官,便不疑有他……”天授帝故意隐去那些难以启齿的内情将当年经过粗略地道出。
还有一点他没有提,当日明琬琰曾哭着问他:“当年陛下鸩杀了叔祖,今日是不是也要杀我?”
明琬琰的话唤醒了天授帝心底对明景宸的柔情和怀念,虽此事仍有诸多说不通的地方,天授帝却选择睁只眼闭只眼,草草将徐方藤拿下问罪。
“朕是一时糊涂错信了人才断了冤案,现在想来那罪魁祸首当是明琬琰无疑了……考虑到此事传扬出去终归不妥……朕便命人改了档案记录,对外只说是徐医官配药有误……”
薛苍术看着他假惺惺地忏悔,心里无比恶心。
天授帝话语中极力想撇清干系,说的话也真假未知,但可以肯定,徐方藤之死确实与他二人有关。
薛苍术为师兄感到不值,她抹去眼泪,收回银针,问天授帝:“明琬琰如今在何处?”
天授帝道:“他出京了,不过……他迟早会回来,届时……”
然而薛苍术已不愿听他多言,转身离开了寝殿。
她顾不上各种惊讶的目光,一路疯跑,最后登上了楼宇远眺。
薛苍术静静哭了会儿,泪光朦胧中忽见山脚下一长串火龙正蜿蜒盘旋而上,那耀目的火把数不胜数,几乎要将小半座神微山点亮。
同我回去
“奇怪,怎么来了这么多人?莫非是听说了消息赶来的重臣?”
薛苍术观察了会儿,越看越觉得不对劲,虽然夜色中看得不是很清楚,但火把下那些兵器和甲胄反射的光亮却做不得假。
“好多兵!怎么会有这么多的兵?”薛苍术顾不上难过,立马撒腿就跑。
她虽不懂朝局,但在民间的戏文和话本上不是没听说过类似的故事。每当皇帝要晏驾的关头,突然来了这么多披坚执锐的兵卒,不是逼宫造反就是有别的大阴谋。
薛苍术气喘吁吁地跑回天授帝寝居,破门而入。
明景宸原本在闭目养神,乍听到这声动静立刻警惕地坐起了身,见来的是薛苍术,便问道:“可是秦公公带了朝臣回来了?”
薛苍术惊恐地道:“他回没回来我不知道,可现在山下来了好多兵,眼看着就要到山腰上来啦!”
“什么!”明景宸蓦地站起,因为动作太快立马觉得一阵头晕目眩,差点栽倒在地上,“哪里的军队?何人带的兵?”
薛苍术急不可耐地拉着他要找地方躲藏,“我哪清楚那么多!总之这个节骨眼上突然来了这么多兵卒准没好事!我看此地危险得很,咱们得赶紧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