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苍术赶紧将针藏匿好,整理形容后开了门请秦太监进来。
秦太监斜睨了她一眼,故意道:“你这小子瞧着眼生,以前在哪儿当差呀?”
薛苍术装出谨小慎微的样子,怯怯地道:“奴才原是在宫里当差,负责给各宫主子煎药,因会点推拿按摩的小手艺,被公子看重带在了身边。”
秦太监道:“算你小子走了好运了,今时不同往日,在公子身旁要全心全意地侍候,若出了差错,不仅公子就是陛下也不会饶你。”
薛苍术听了差点把白眼翻到他脸上,忍了又忍才谦卑道:“奴才谨记您的教诲,必定尽心尽力。”
训完人秦太监才走到床榻边对明景宸道:“您身子感觉如何?”
明景宸道:“仍是老样子。”
秦太监从身后小内侍手上接过托盘,将上头一个白瓷药盒打开,只见里头装着三枚丹药,通体深红,异香阵阵。
明景宸下意识掩住口鼻,“这是做什么!”
秦太监笑道:“今日唐仙师的长春不老丹大成,陛下大喜,说这不老丹是个稀罕物,费时费力不说,这回一共才得了六枚。陛下惦记着您体弱,想与您一道长命百岁,所以命老奴将丹药送过来给您服用。”
明景宸听罢心里愈发嫌恶,便不客气地道:“我自来不信方士那套访仙炼丹以求长生的说辞,这丹药我不会吃,替我回了陛下好意。”
早在来之前秦太监就知道这趟差事会碰壁,只是没想到对方竟回绝得如此之快,不过转念一想,这位当着天授帝的面也能毫不留情地摆脸色,更何况是对着自己这样的宦官呢?
秦太监知道再多的劝说也是徒劳,但天授帝交代的事岂能因为一两句冷言冷语就搁置了?他磨了许久的嘴皮子才好不容易让明景宸同意把东西留下,见事情办妥,他不敢久留,“老奴这就回去向陛下复命,您好生将养身体,若有事遣了人来寻老奴就是了。”
人一走,薛苍术就把那药盒抛上抛下地玩,“狗皇帝对你真是情深义重,做神仙还不忘带上你,啧啧啧。”
明景宸一想到先前自己劝诫的话天授帝是一个字都没听进去,愈发觉得心冷,眉宇之间不免多添了几分抑郁担忧。
薛苍术见此便道:“他自己作死,你难受个什么劲!好比是把别人家的棺材搬到自己家里头来哭,你这不是自寻烦恼么?”
明景宸清楚她说话向来随心所欲,并不会与她多计较,只是现在屋内还残留着那股丹药的异香,莫名勾起了一段不算遥远的记忆,“你把药盒拿来。”
“干什么?你要尝一尝不成?”嘴上虽打趣着,薛苍术却很快停止了玩闹将白瓷药盒递给了他。
明景宸将盒子打开一条缝,那股子诡异的香气就大喇喇地兜头罩来,熏得人头脑一空。
“怎么了?”薛苍术很是敏锐,一见他神色有异就劈手夺了药盒。
明景宸揉了揉太阳穴,道:“这味道熏得人头疼……还有,这丹药我似乎在别的地方见过。”
“哦?你在哪里见过?”
明景宸沉思了片刻,忽然抬头看她,“不止我见过,你也曾见过的。”
薛苍术大为震惊,“我也见过?我怎么不记得!”
明景宸道:“去岁在湄州,我曾从承平道首领张匡的丹炉中抓了一把丹药,这事你总不会忘了罢?”
经他这么一提醒,薛苍术恍然大悟,若是没记岔,张匡那妖人炼制的丹药似乎是叫什么回春丹,实际是一种能致幻壮、阳的药物,吃了对人百害无一利。当日她见到的那一粒药因在湖里泡了太久气味和药性都所剩无几,但据闻当初丹炉中飘出的气味就能致人疯癫迷乱,就连高炎定都差点着了道,可想而知此药的可怕。
想到此,薛苍术再不敢轻忽,她先服下一颗自制的解毒丸然后隔着帕子拿起丹药仔细研究,“你说的没错,这丹药的成分确实与当初张匡的回春丹七八分相似,不过是将其中几味药材的分量稍加增减,药性没那般厉害就是了。”
明景宸道:“人吃了会如何?”
薛苍术将药盒扔在角落里,“虽不至于嗅到气味就发狂,但吃了会怎样不用我多说罢。”话音刚落,就见明景宸挣扎着从床榻上坐起穿衣,“你要做什么?”
明景宸边系衣带边道:“陛下叫秦太监来送药,他自己却没来,定是已经先行服食了丹药,不行,我得去看看!”
薛苍术假惺惺地道:“哎呀,不会吃死了罢,那该如何是好。”
两人急匆匆地赶往丹房,虽说是丹房却也是偌大一片楼宇殿阁,其中不仅有大大小小的宝殿供奉着各路神仙造像,建筑群左右还设有钟楼、鼓楼,庭前是一片开阔的广场,中央修了一座高台以供方士们在此讲经祈福。
明景宸抓了个道童询问皇帝在何处,那道童指着大殿说:“陛下正与仙长们在那边宴饮。”
果不其然,还未靠近大殿,远远地就听到一阵丝竹之音伴着醉意浑浊的欢声笑语传到了耳畔,只见殿前一溜儿站着许多宫人,台阶下摆着皇帝的銮驾,秦太监手执浮尘正与小内侍说话,见到明景宸来略有些惊讶,赶忙下了台阶笑脸相迎,“您怎么来了?”
“陛下人在里面?”明景宸脚步不停,这下可急坏了秦太监,他拦在前方,神情很不自然,“陛下……陛下正与唐仙师他们一同论道,您不妨先行回去,等里头散了老奴再为您传话。”
明景宸冷笑道:“和仙师论道?论的哪门子的道!今日我非要见识见识!闪开!”说着推开拦路的秦太监径直踹开了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