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景宸摸了摸涣涣的小脑袋,又挖了勺蛋羹吹凉了喂到她嘴边,他白了高炎定一眼,“又在胡沁些什么!一则你还没见她们,二则无人在你面前说这些有的没的,你自个儿又瞎起劲些什么!你大嫂的为人你该比我清楚,人前莫说人短,人后不论人非,这道理还用我教你么?莫非你比她还年幼?”
高炎定看了眼吃得米饭乱飞的小侄女,讪讪道:“我一听说了这事,就怕大嫂又反悔,不同意你我的婚事,岂不是功亏一篑?咱们好不容易走到这一步,若是又生了波折,我真能呕死。还有一点,你可千万不能给我打退堂鼓。我告诉你,别说是谭小姐来了,就是天王老子来了,我也是要与你拜堂成亲,洞房花烛的!”
明景宸被他说得脸皮一红,忍不住骂道:“高炎定,你臊不臊啊!快别说了,再胡说八道就端着碗去廊下吃去!”又见涣涣还有小半碗饭没动,嘴上糊满了汤汁米粒,只光顾着看热闹,忍不住凶道:“还有你,吃不完就跟你叔叔一起去外头蹲着吃。”
一大一小互相看了一眼,纷纷埋头吃饭。
等用完膳,两人带着涣涣在院子里散步消食。
明景宸拿出珠云前几日新做的沙包陪她玩了会儿后就打发她跟着乳母去洗漱了。剩下他与高炎定并肩而行,漫无目的地走着。
高炎定仍不放心,忍不住又旧话重提,“景沉,不知为何,我心里总觉得不安生,像是要横生枝节似的,心慌得厉害。”
明景宸实在不明白他到底在忧虑些什么,莫非真被自己一语中的,是因为恨嫁的缘故?他细想又觉得好笑,脸上不由地带出了稍许,被高炎定看见了也恼了,伸手就往他腋下探去,气道:“好嘛!我心里烦恼你还笑!看我怎么治你!”
两人笑闹了一阵,最后高炎定将人扣在怀里,两人交颈吻了会儿,都有些气息不稳。
高炎定连忙松开他,见天色不早就打算离开,走前,明景宸喊住他,笑道:“回去就叫人熬一碗浓浓的安神茶喝了再睡,免得又胡思乱想。还有,你是不放心你大嫂呢还是不放心我?”
高炎定想说都不放心,又怕把人惹毛了,就道:“一时想岔了,现在没有不放心的。”
明景宸并不全信,“明早你去褚玉苑时,可别说刚才的那些混账话。”
高炎定道:“你同我一道儿去,有你在我必定不会说。”
明景宸气笑了,“我管你说什么,好走不送。”
家中异类
第二天早上,高炎定去褚玉苑见了谭妃,至于谭小姐,他与她不过拐弯抹角地沾点亲,又男女有别,自然不用他去探望。
谭妃面上有些憔悴,她道:“婳若昨晚已经醒了,脑袋上的伤倒是其次,就是神智还不怎么清楚,连我和珠云都认不大出了。”说着流下泪来。
高炎定见她眉眼中的痛心情真意切,就知道谭小姐的情况恐怕不怎么好。
他想了想,仍旧把事情和盘托出,“景沉让亲卫去问了那班女乐,也把班主传来审了审。他们说是半年多以前有个泼皮将人卖到他们这儿的,班主见她跛脚原本不愿收,又因她实在长得好就松了口。她性子刚烈,几次三番要逃,可腿脚不便总是跑不远就被抓了回去,抓回去又是一顿好打。那群女乐说,许是被打怕了,这些日子倒不再想着偷逃。班主见她安分,又适逢荣鹤斋那边办雅会的书生请她们班去助兴,班主就让她同去。后来的事您也知道了。”
谭妃一边拭泪一边说:“那跛脚我也知道,昨天我请的大夫给她仔细做了检查,说她腿一年半载前摔断过,因不曾得到好的医治,断口处自己愈合了,才会导致跛脚。若想好全,还得另寻他法。我和珠云给她换衣裳,见她身上新伤旧伤,遍体鳞伤……”她本就对侄女儿有愧,如今见到对方这番遭遇,一颗心简直像被揉碎了再捣成了烂糊。
高炎定有些唏嘘,却也佩服这位谭小姐的脾性,“看来当日她是摔进了山坳里才会断了腿,后来痊愈走出山谷又遇人不淑被拐卖到了安宛。”
谭妃是个聪慧的女人,她自然知道高炎定过来是为了什么,于是不等他开口就说了自己的想法,“炎定,婳若的外伤好医,心伤难愈。她现在糊涂得厉害,她爹又是个精于算计的,回去日子也不一定好过,还不如留在我这儿安心养病。如果将来人清醒了,让她自己决定,若还是要为前夫守着,就让她留下来与我为伴,如果想嫁人,我便给她在安宛寻一户好人家,你觉得呢?”
高炎定很是意外,他没想到谭妃竟然没想过要把人送回香州谭家,听她口气,目前是不打算告诉谭耀真相了,仍旧要按照原定的设想执行下去。
他心里滋味难言,对谭妃愈发感激,也为昨晚自己的胡思乱想感到羞赧。
谭妃见他如此岂会不知,抿嘴笑道:“你大可以放心,大嫂不是那些眼皮子浅的小人,允了你的事不会中途反悔。况且婳若又是这个样子,但凡我还有良知,就绝不会再做出违了她本意逼她嫁你的事。”
高炎定被说得满面愧悔,连忙起身作揖道:“多谢您成全。”
谭妃做人向来周到,“何必谢我,这几日我只能先顾着婳若那边,涣涣就要劳烦景公子和你多费心了。”
如此两人又简单说了几句话很快散了。
有了谭妃的保证,高炎定心里的不安总算平复了个七八。
他心里高兴,立马跑到听雪堂将此事告诉给明景宸,谁知对方仍旧老神在在,好像一切都在他意料之中,反而自己毛头小子似的反应看着让人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