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翘擦擦手,行礼道:“尹郎君。”
尹徴看她对自己没话说,不由得顿住脚步,冥思苦想后才憋出?一句:“姜娘子昨晚可否有受伤?可否受到惊吓?”
得知宁不言出?宫、姜梅子抓了?个人,他一直担心姜翘,可是她身边始终有人,不方便说话,现在才有机会过?来问候一句。
姜翘摇摇头?:“多谢尹郎君关心,我没事。”
尹徴张了?张口,避开她的目光道:“那?就好。”
尽管她已经重?改口,像从?前一样唤他为?“尹郎君”,可是语气已经大?不一样了?。
一时静默无言,尹徴挪了?挪脚步,道:“那?……那?我回去了?。”
“尹郎君慢走。”姜翘客气而疏离地笑着,目送他离开。
小院里恢复安静,她坐在树荫下,抱着双膝,思绪飘远。
她能感觉到自己跟尹徴的相处不对劲,那?种微妙的别?扭太明?显了?。
也不是说尹徴的身份吓到她了?,而是她真?的很怕沾染任何麻烦。
一个异性,一个身强力壮的异性,她本来就要对他保持一定的警惕心,现在再加上他的社会地位完全可以任意摆布她,她便只能与之更加疏远。
在姜翘有限的认知里,她并不认为?有权利的人会懂得放手,一旦到了?一定程度,那?么以权逼人就是必然。
她怕尹徴对她的任何关怀都追求回报,她回不起,那?就只能躲了?。
心绪纷乱地想了?许久,她又开始回想自己的上辈子。
现代多好啊,有便捷的水电,有干净的卫生?巾,有空调、西瓜、夏凉被,燥热带来的任何烦恼,都可以极大?程度地缓解。
这斑驳的树荫,还有简朴的蒲扇,却已经是古代的全部了?。
宫外,各个坊都设置了?茶棚,免费为?百姓提供伏茶。
这个三伏天不好过?,大?面积的干旱注定了?要放出?往年存粮,可是不是每个人都在意这些实际的,反而是祈求上天多多降雨,才是百姓最希望皇家去做的。
澹台晏河并不相信烧香拜佛能求来雨水,但?他还是这么做了?。
人最无力时,也最信神佛。
而这时,才进入除案道衙门的谢长乐,就已经体会到了?事情的难办。
除案道是鹿野平原最北的一个地区,紧挨着苍柘京城所处的双俍道,气候上相对来说不稳定,因此?通常是南北作物混种,水稻为?主,大?豆与小麦辅之。
此?地作为?重?要交通枢纽,人口众多,本来就不完全种水稻,现在水稻歉收,其他粮食没下来,就更加缺粮。
由于经济状况还算不错,四处收粮,当地没到饿殍遍地的程度,可是收来的粮食成本太高,即便是除案道衙门也不敢压粮价。
是以,最受苦的还是普通百姓。
谢长乐了?解状况后,第一批粮食很快就就位了?。
他亲眼?看着当地的粮仓慢慢填满,而后有条不紊地开设义粥棚,让百姓好歹能有口吃的。
陈粮看起来很粗糙,谢长乐吃不惯,可是当下这个状况,他真?的做不到躲在衙门里享用精致的三餐。
原本一切都好好的,可是施粥的第三天,当地突然爆了?聚众袭兵的状况。
围殴士兵的那?群人被抓起来了?,施粥依旧继续,可谢长乐觉得不对劲,亲自提审那?几?人。
公堂上,谢长乐坐在中央,闹事的人里有个带头?的中年郎君,他连连叩道:“不是我们?非要闹,只是那?粥里掺了?沙土,如何吃得下啊!”
粥里掺了?沙土?
这事儿在来之前,谢长乐的阿耶就提点过?他,救灾时,庖厨做什么都不要管,因为?他们?一定为?的是把粥给到有需要的人。
粥里掺沙土,没缺粮到一定程度的人便不会排队抢粥,而饿到受不了?的人,也没有条件挑剔。
这听起来很合理,并且也确实能控制排队抢粥的人的数量,可谢长乐心里总不是滋味儿。
他不知如何向堂下几?人解释,胸腔中压抑着一股上不去也下不来的燥火,让他无法开口。
记得阿耶送别?时,说他未经大?事,稚嫩无状,他还在心中暗自不服气。
不就是赈灾吗?他不贪属于百姓的粮食,每一石米都进入百姓肚中,他就不信还能出?什么乱子。
这种肥差,历来都有人贪走大?半,他来做,就相当于比别?人多出?大?半的粮食用于救灾,怎么可能会做不好呢?
事实证明?,他做不好。
堂下那?几?人的哭诉,让他做不到指责他们?贪这一口粮。
稍微有点余粮的人不该吃不上救灾粮,真?正穷苦的人也不是活该吃脏的粥,谢长乐反思够了?,最后判那?闹事的几?人从?轻处罚,而后立刻开始计算了?起来。
赈灾的粮食如果能够均匀稳定地给百姓,那?么够吃一个月,届时6续有小麦收割,当地便不愁了?。
只是他还要考虑到损耗与意外,不能把这一切都卡得太死,更何况他不可能在除案道停留一个月,很快又要奔赴下一个地区。
怎样才能控制领粥的人数,但?不让人吃脏粥呢?
谢长乐思来想去,决定出?门走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