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们不敢继续围着澹台勉闻,纷纷散开,这时,太子太师谢灵誉也从屏风后走出来。
“冯巍然,有一位官拜宰相的阿翁,并不能让你目中无人,你说对吗?”谢灵誉语重心长道。
听到这儿,姜翘心下了然。
难怪了,一朝宰相的孙子,纵使冒犯些,也不至于有太严重的后果。
她看向冯巍然,只见他心虚地撇了撇嘴,没有作答,却斜了身旁另一个瘦些的小男孩一眼。
谢灵誉觉得教育孩子不适合在外人面前说太重的话,决定晚上再提罚冯巍然抄书的事情,然后转头示意姜翘跟上,二人一同离开崇文殿。
踏上曲折小路,行至水榭,谢灵誉缓缓开口:“老朽谢灵誉,不知娘子尊姓大名?”
“儿姓姜,单名为翘。”姜翘叉手道。
谢灵誉捋了捋胡子,含笑道:“姜娘子方才平白遭了侮辱,老朽未能及时阻止,实在抱歉。想来姜娘子可以理解,冯家小儿向来被冯相宠着,才来崇文殿读书没几个月,性子一时收不住。”
姜翘但笑不语,略点了点头。
收不住性子不是要她原谅的理由,冯巍然是冯相宠爱的孙子才是关键。
“今日请姜娘子来说话,却另有一事。近日太子殿下瞧着健康许多,往常并没有在学堂吃东西的习惯,近来却有了,本也没什么,只是用过一些食物,殿下竟会更有精神些,想来是孩童容易饥饿。”
谢灵誉很随和,他话说到这儿,还拍了拍自己的肚子:“到底是孩子,吃得再饱,肚子里也装不下多少,到了这工夫,大抵都会饿,于是其他孩子多少有些艳羡。”
姜翘无奈道:“谢公不说,儿也瞧得出,若是规矩里允许,往后便多备一些,让孩子们吃饱再读书。”
古人没有低血糖这个概念,读书动脑消耗不比运动少,纵使东宫内有晌食,小孩儿也扛不住饿。
“只是有一难处,孩子们的饮食向来与太子殿下分开,若是这单加的一顿点心合在一块儿,还得看太子殿下愿不愿意。”谢灵誉微微叹息。
他教太子有段时日了,但太子的沟通意愿不强烈,很难知道太子真正的想法。
姜翘的事迹已经传开了,他自然知道写字提问,能让太子开心些,但那都与姜翘本人去问不一样。
“谢公所虑,儿都明白,但这事儿未必非得问过太子殿下。”
“此话怎讲?”
“儿见殿下与孩子们玩不到一起去,不见得有多大的隔阂,兴许是因为殿下交流困难,才不愿意与他们往来。若能有一个契机,缓和一下关系,谢公教书也会容易许多。”
谢灵誉连连点头,夸赞姜翘心细。
要紧的事情说完,二人一同回到崇文殿。
太子已经吃完了,宋如羡收了餐具,在外边等候姜翘。
“久等了,这就回去罢。”姜翘说着,帮宋如羡拎起其中一个食盒。
还没走几步,就有一个小姑娘三步并作两步跑过来,拉住姜翘的手。
姜翘一愣,随即笑着蹲下来,问:“小娘子怎么了?”
“娘子,方才冯巍然那狗鼠辈放肆惯了,莫要放在心上!为这种人恼火,可不值当!”小姑娘认真地说。
姜翘的心一下子柔软地陷下去一块儿,也同样认真地回道:“我晓得了!”
小姑娘用力点了点头,从荷包里掏出一片金黄色的落叶,放到姜翘手里,然后扭头就跑了。
姜翘诧异地收下叶子,随后对着小姑娘的背影道:“还没问过小娘子姓名!”
“言——风——裳——”她头也不回地应答,然后就进了屋内,裙角轻巧地隐入门后。
姜翘弯了弯眼睛,仔细收好这漂亮的金色叶子,不禁感慨:“多像小天使的孩子啊!”
言风裳成熟中带着一点可爱,一看就是懂事又伶俐的小姑娘,简单的举动,一下子就击中了姜翘的心。
回去路上,宋如羡却始终困惑:所以小天使是什么?
太阳逐渐偏西,今日的暮食,由其他庖厨完成,姜翘则是提前开始准备做月饼。
还有两日便是中秋节,算上回油的时间,现在确实应当做起来了。
本朝的中秋佳节,一开始只做宫饼用于祭奉月神,后来才有了用来吃的团圆饼,只是馅料与现代不同,甚至不是烤出来的,而是蒸制的。
故而,姜翘为了做出现代常见的月饼样式,特意提前请人做了模具。
通常广式月饼要熬转化糖浆,但蜂蜜也可,她选用了上好的槐花蜜,特去尚食局寻来了自己先前腌的咸鸭蛋,再炒红白两样莲蓉,用玉兔与金桂两种不同花纹的模具区分口味,才送到传统土炉里烤制。
冰皮月饼更麻烦些,其中所需的黄油、炼乳、澄粉等食材都需要提前自制,揉蒸熟的冰皮还粘手,但省了烤制这一步。姜翘用甜菜调了品红色冰皮,又用香芋和紫薯调了雪青色冰皮,再保留原本的奶白色,共有三种外观。
广式月饼包完送去烤的时间,姜翘就做冰皮月饼,烤好了,又去忙另一边,左右开弓,从不会记错火候与时辰,也不见手忙脚乱,到了天才擦黑时,两种月饼分别都做出了两大盘来。
她与宋如羡忙得腰酸背痛,把月饼送到小冰库里保鲜,才回舍馆狠狠睡了一大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