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翘优雅地拎起茶壶,倒了一杯花茶,双手奉上:“给使心如明镜,却是如此。”
“只是,”尚咸伏接下茶,浅浅呷一口,“真不知姜主膳后来又愿意一试,是自内心,还是只为避免祸端。”
姜翘站起身来,郑重行礼:“给使明鉴,若非担心丢了饭碗,儿本是不在意就职何处的,左不过是为圣人效劳。如若离了宫,才是最丢脸面。”
言下之意,便是怕活没干好,真被赶出去。
尚咸伏并未直接回答:“如此,即日起,姜主膳便负责太子殿下的暮食,若殿下欢喜,一月后再去掖庭局调契书也不迟,有任何需要可以跟应给使说,应给使跟着殿下,是最细心的。”
姜翘有几分讶异。
她没理解错的话,尚咸伏的意思是她接下来一个月还算尚食局的人?理论上只要不犯大错,太子左春坊那边是无权把她逐出皇城的,最多就是赶回尚食局继续当差?
想来昨儿尚咸伏只是随意扯个由头,想阻止王主膳徇私,奈何王主膳一意孤行罢!
“劳烦给使垂询。”姜翘双手交握,再深深鞠躬,做了个长揖。
尚咸伏回了礼,又嘱咐几句,这才离去。
事情很快就在尚食局传开了,姜翘去庖屋的路上,遇上许多人盘问,她不愿意应付,借口忙碌混过去。
直到见了宋如羡,她才得知,王主膳和高主膳已经离开尚食局了。
“什么由头打出去的?”姜翘诧异道。
“说是品行不端,肃清宫闱。”宋如羡悄声说。
姜翘点点头,便不再在意了。
“倒也有一事要与你说,”姜翘正色,“若我去了典膳局,你可愿跟着?”
姜翘要去典膳局,肯定要带个自己熟识的帮厨。
再者,王主膳和高主膳倒是走了,但少不了其他人看不惯她,若她不在尚食局,有人把对她的怨怼撒到宋如羡头上,这样的连累着实让她愧疚。
“姜主膳自是聪慧的,既不嫌弃儿粗苯,儿怎好推拒。”
宋如羡是帮厨,许多手艺都仰赖主膳,虽说姜翘年纪小,她却也拿姜翘当半个师父对待,因此分外恭敬地行礼。
此事谈妥,趁着阳光正好,二人收拾了铺盖,搬去典膳局舍馆。
见过了典膳郎,又经由胡胥吏拟写文书盖章,姜翘二人便可顺利住下来。
此时典膳局的庖厨们正闲着,典食们指导帮厨做一些备菜或腌制的工作。
姜翘在院内张望了一下,便有几个小姑娘迎过来,打头的娘子叉手:“娘子便是姜主膳罢?”
“正是,今日我将要为太子殿下准备暮食,特来请教典食们。”姜翘回礼道。
“那姜主膳随奴来,其余自便。”
“多谢,稍后便不耽误小娘子做工了。”
姜翘被带入庖屋,大多典食对她的态度不冷不热,面色各异。
当中有个面善的男人笑着站出来,与姜翘客套一番,废话说够了,姜翘才问起太子的口味。
原本她想问太子身边的应给使,但又担心应给使离不了太子,请不动人,于是只能多从庖厨这儿打探消息。
兴许是她态度谦卑,其他典食的神色缓和些,6续加入讨论。
姜翘不问不知道,原来太子殿下挑剔,已经赶走了许多庖厨,在场诸位典食也只在典膳局做工没几个月,太子殿下阴晴不定,大家都还没摸透他的口味。
只是根据剩菜的量来看,隐约可以察觉,太子不喜欢过于甜腻的糕点,也不喜欢油炸的食物。
“那太子殿下喜欢什么呢?”姜翘问。
最先跟姜翘说话的那位傅典食道:“却也不少,有黄鱼豆腐、红烧鲤鱼、佛跳墙,也有黄酒烧鸭、板栗鸡、三鲜羊汤……总之海河鱼虾皆有,禽畜牲口不忌,味型虽不统一,但都有汤汤水水,太子殿下常常会将主食浸在汤汁里。”
姜翘沉吟片刻,又问:“太子殿下是喜欢润口些的食物?”
“倒也未必,干果与糕点也是吃的,虽不大喜欢炒菜,却吃得下凉拌,但凉拌又不是每一种都喜欢,让人摸不着头脑。”赵典食补充道。
姜翘记在心里,犹豫片刻才问:“冒昧地问一句,殿下身边奴仆众多,按说口味这等小事,总该了解得一清二楚,即便有不确定之处,也可以问殿下,怎的如今却知之甚少?”
傅典食苦笑道:“姜主膳有所不知,每每有人询问太子殿下,殿下便不肯作答,有时追问得紧了,连墨都丢出去,久而久之,也就无人敢问了。”
姜翘张了张口,最后还是没有把一肚子的疑问抛出来。
写字不肯,为什么不用手语?宫人问不出,皇帝怎么不管儿子?问不出就不管了,是不是过于荒谬?阖宫上下所有人的大脑沟回都填平了?简直有病!
但这些话未免太僭越,自然是不能说的,姜翘只好先谢过众人,打算慢慢再探究真相。
申初二刻,姜翘叫上宋如羡,一同去庖屋。
已知信息杂乱,姜翘只能暂定了十道菜,更多的部分交给其他庖厨挥。
尚咸伏提过一嘴,说她可以吩咐典膳局的典食,配合她完成她所需的菜品,故而十道菜并不全由姜翘掌勺。
斟酌一番后,姜翘决定亲自动手做一道锅包肉和一道鲫鱼汤炖豆腐,前者口味酸甜非常开胃,后者可用于试探太子对炖菜的喜爱缘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