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向北狄大君射摩蠕蠕献策,邀请李且来去玄龙城一叙,自然也是拿出了十二分的诚意的,那口黄金大釜之中标记的谪仙人,可是被其尽收眼底。
至于那地下幽都的暗河,也是自己和天老爷商量,暂时降大雨起地涝,将满河的鱼殃搅浑的。
有那只竹篓法器,一网打尽,算是帮李且来解了当务之急,在场之人,有一个算一个,一个都跑不了。
现在谪仙人们想着战决,甚至短暂结盟,自然是因为感受到了那个粗鄙武夫闲庭信步而离开。
除了寸阴是竞,解决何肆,瓜分战利,然后逃出生天,再无他法。
王翡不禁感叹,李且来啊李且来,武人能走到你这一步,真是不白活。
要不是你一意孤行,把路子走窄了,叫你一声道友又何妨?
明明有个头脑灵活些的吴殳珠玉在前,你学他三五分就好,出了瓮天,来日方长,可你偏偏要作死。
戴平持剑而至,王翡的思绪顺着砸入地面,戛然而止,有些微失神。
然后那被他身形砸成的大坑之中,殷红流动如沸,变成一池殷血水。
好戏开场!
……
一片晦暗无光的长夜之中,何肆身处的伢子湖,忽然开始狂风大作,潮鸣电掣。
何肆手中无罩的油灯烛火摇曳,低头看着刻满船身的契号,数始于一,终于十,成于三,密密麻麻。
何肆初略算了一算,确实并无纰漏,已经三千八百九十七天了。
不算两三年一个闰月的话,已经过十一年了啊。
按照宗海师傅所言,这是他这段记忆中的最后一天了。
这十一年里,自己尝试了所有的问题,终于是在宗海师傅口中,拼凑找回了小半的自己,却是并不真切。
何肆身处这漫漫长夜之中,就像挑灯夜读,翻开一本冗长无趣的小说,看着一个叫做何肆的主角成长,虽然有些许代入感,却是并未如何的身临其境,就只是像个旁观者。
宗海师傅以他心通的手段获取的自己的记忆也并不完全,勉强算是详略得当,可略去的那些,怎么就不是何肆了?
何肆感觉现在的自己,是个缺失人性的幽魂,孤苦无依,无人祭奠,无人怀念,找不到存在的意义。
他望着沸腾的湖面,眼中闪过一丝迷茫,却又瞬间坚定。
即便自己不再是何肆,即便没有任何理由说服自己逆天而行,但为了这些亲人朋友,还有自己这差不多算是死过又重生的性命,自己也不能就此放弃。
至少,何肆是这么在心里告诫自己的。
可惜是说易行难。
他想不到如何赢,甚至没有很想赢,他只是不想输,不想那些脑中已经被删除,又是花费昼昼夜夜烙印回去的模糊的珍视之物远离自己而去。
说不得是自己失去了他们,还是他们失去了自己。
其实没差。
从三年前开始,宗海和尚已经如同枯坐一言不了,因为他再也回答不了自己的任何问题了,自己几乎问遍了所有可以想到的问题。
何肆低头,小船微微荡漾,下沉。
潮水瞬间平静,宛如结冰冷涩。
何肆抬头,船身多了一人。
只见他浓眉虎目,眸子中光华四射,面如冠玉,唇如涂丹,身形高大,肩宽腰窄,丰神俊朗和威风凛凛二词具现,并不违和。
那人笑道:“好久不见,何肆。”
何肆颔,回应道:“好久不见,刘景抟。”
刘景抟的一道神念与宗海和尚相互掣肘,自然也能显化于此。
本来他是不该出现的,现在现身只是为了不叫何肆抓住王翡那神识波动的一丝机会,被他趁机夺回本身。
即便只是一瞬,也足够在场许多人看出端倪了。
眼下局面,按部就班,可不能有纰漏,出差错。
刘景抟笑道:“何肆,你居然还记得我?”
何肆反问道:“您这是受宠若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