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祁钰耸了耸肩,继续道:“朕见襄王乃是宗室表率,朕相信,襄王会作出正确抉择。”
“来,喝茶。”
本来也没有想着逼迫朱瞻墡直接回应。
朱祁钰又不是要削藩,自己已经表了态,而襄王能答应最好,若是不答应,那对于那些有想法的藩王,无法袭爵的子嗣,总会向自己靠拢。
只要一部分人掌握了一些权力,那么都不需要朱祁钰出手,为了守护手中的利益,他们就会主动帮忙清除麻烦。
之后,朱祁钰就没有再和这位皇叔谈什么正事,而是开始拉起家常。
朱瞻墡的思绪一直在想之前的事。
是保守自己现在的一切,还是给孩子一个机会,一个能够更上一层楼的机会。
当变革摆在自己眼前的时候,那选择就会显得格外重要。
很多时候,选择大于努力。
朱瞻墡自谓在好几次的选择上都没出过错,从他第一次监国,朱高炽早逝,时局动荡下,太后密令让他与皇太子一南一北监国,由夏原吉辅佐襄王。
当时,朱瞻基入宫丧后,第一句问的就是夏原吉在不在,因为看到襄王监国,朱瞻基明显表现出不悦。
从那次开始,朱瞻墡就知道,监国若是皇帝没死,那就是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其实,监国的宗藩本来是有两个的,两次监国,朱瞻墡都是和他哥哥,郑王朱瞻埈一起,可是因为郑王朱瞻埈个性暴厉,数次杖打死人,名声并不好,因而当初孙太后才会想到襄王而放弃郑王。
而就是因为孙太后想到了他,现在,自己这侄子也想到了他。
有时候,被人这么惦记着,也是很让人苦恼。
景仁宫确实让朱瞻墡很是惊奇,或者说,京城的一切都让朱瞻墡有些看不懂,无论是官府还是百姓,都有些违背他一直秉持的常识。
这样的一位皇帝,跟着他的路线,那肯定是有肉吃的。
可是,人往往是很贪心,骨子里就想着既要又要还要。
朱瞻墡不断思考着,有没有保留自己所有产业的同时,又能参与到朝廷工司之中,并且让自己的后代能够科举、能够参军入伍。
但每每听到那句【请茶】,朱瞻墡的思维都会撞到一堵墙,现根本没有那样的可能性。
这不仅仅是圣人不会同意,满朝文人勋贵都会将矛头指向藩宗,稍一个不注意,圣人没削藩,整个天下都要削藩了。
朱祁钰也是给藩宗一条后路,想必眼前这位皇叔能够想清楚。
亲王岁禄万石米,每石米固定为折银四钱,一般而言,一两银子两石米,算起来一年也不过五千两。
而郡王则是千石米,一年也就五百两。
朱祁钰养得起,甚至他什么都不用做,按祖宗之法,永远折银下去,穷都能穷死这些藩宗。
两百个郡王一年也不过十万两银子,等拿下倭国银山,合理控制产出,到时候他们也只能向朝廷哭穷了。
比起用军事手段削藩这样简单粗暴的方式,利用经济驱使藩王向外扩张,那是朱祁钰才能使用的方式。
“今年户部又收回了不少田产,虽然有受了灾的,但整体情况都不错。”
朱祁钰把玩着茶碗盖子,开口淡淡道:“其中,湖广新田涨势最为喜人,百姓丰收,想必今年也能过个好年。”
“都多亏了陛下英明,治天下海清河晏。”
朱瞻墡有一搭没一搭应着。
他的大部分产业就在湖广,因为战事平定,众多流民回归田地,地方官员下田地手把手干预春耕秋种,顿时就让湖广有了鱼米之乡的趋势。
可这一切都绕开了赏赐给王爵的田地,从而导致了一些佃户起了想要逃离的心思。
这时,朱瞻墡猛然一惊,随后脊背冒起了冷汗。
佃户为什么成为佃户,就是因为没钱赎地,可是,京城就好像有这样的机构能够帮佃户处理这些问题。
银行,能够提供给农户低息贷款,而朝廷,还能为农户提供种植扶持。
朱瞻墡右眼皮在跳,他想到,若有一天,那叫银行的东西开到了湖广,那么他还能限制得住那些佃户吗?
答案很简单,限制不住,除非他手里沾上人命,而沾上人命,那么伊王就是他的下场。
所以,那些被当成产业的田地,若是无法被朝廷掌控,最终也只能荒废。
能当正常的农户,那就没有一个人愿意当佃户。
“谈不上,都是百姓自己艰苦奋斗,这是他们应得的。”
朱祁钰的话还在继续,道:“朕倒是没做什么,甚至还不如那些地方官辛苦。”
抬头的时候,朱祁钰看到原本面不改色的朱瞻墡,此时倒是有点管理不住表情了。
不过,朱祁钰倒是没有点明。
再聊了一会儿后,见朱瞻墡已经有些坐不住了,朱祁钰才道:“今日聊的也够久了,朕还有些事情,就不多留襄王了。”
闻言,朱瞻墡也站了起来,朝着朱祁钰行礼,道:“如此,臣就不影响陛下处理公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