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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4章 正月故人（第1页）

过年，与家人相聚，与亲友相会，吃些平时吃不到的，收些平时收不到的，自然是快乐的时候。

但是，沙志明显感觉这个假期不一样，似乎有一种无形的压力在潜滋暗长。

也许是因为已经收到承诺，也许是因为李心刚的信，父母没怎么提及高考，甚至没有提及刚刚过去的期末考试。

父母不提，沙志自然不会主动去提，这于他本应该是高兴的事，但父母没怎么提，他又觉得似乎少了点什么。

作为几个月以后就要参加高考的学生，怎么可能不被学习所环绕，怎么可能不被高考所包围？

也许正因为之前有过承诺，又因为之前的学习有些放松，沙志对上学期期末考试的成绩没有底。可父母愈是不提，他愈是感觉到心上心下，愈是感觉到压力无所不在。

压力之下他甚至不是太愿意去走亲戚。尽管去亲戚家中不会有什么压力，但他心中还是有些怯。

一个“怯”字上来，尽管有好的心情也会打折扣。但作为家中长子，去见长辈去给亲朋戚友拜年是应尽的义务，不得不去，而且还得带着两个妹妹去。虽然心中有些怯，但也只能从大年初二开始骑着自行车到处跑。

初五清晨，天色渐渐变得阴沉起来，早餐后开始淅淅沥沥下起小雨。天气不好，温度也比较低，父母没有再安排沙志出门。

虽然初六才是去学校报到的日子，但沙志已经没心思待在家里，楼上楼下跑准备着重新返校的东西。收拾好行李，沙志更坐不住了，不时走到家门前抬头仰望天空，心中暗暗思考返校后的事情。

因为上学期期末考试的成绩一到校立马就会知道。

尽管雨很小但一直下个不停，到十点多时才终于雨收云开，天空也渐渐变得明亮起来。沙志不愿再在家里晃，决定去西街上溜达溜达。

因为下过雨，虽然路面并不泥泞，但小镇的西街上没有几个行人，只有一些小孩在自家门前兴高采烈地燃放着鞭炮。大年初一凌晨放完鞭炮之后的小镇很寂寞，正月间的热闹得等到初七以后。

按照习惯，舞龙队要等到那天以后才会出动，而且会一直热闹到正月十五。十五之后，虽然还是正月，但已经不算是过年过节了。

沿着有些寂寞的西街朝西走，当快走到农电站时，沙志突然看到刀子和雷子、牯牛一起迎面走了过来。

个子不太高有点单瘦的刀子穿着件皮夹克戴着副墨镜走在中间，雷子和牯牛两人各穿着一件草绿色的军大衣走在旁边。

身材明显要高大魁梧得多的雷子和牯牛，也是小镇上的混混，沙志的故人，以前一起在江边大草原上打过滚的伙伴。

见到三人，沙志停下脚步打招呼，但是刀子只是头微微点了点，径直从沙志身边走了过去。手中不知提着什么东西的牯牛仿佛根本没有看见沙志。方头大耳的雷子倒是拿起手中的一长盒三十响的连珠筒花炮向沙志晃了晃，笑着问“走，放花炮去？”

“你们去吧，我要去前面。”沙志回了一句，目送着三人离开。

虽然曾经是关系不错的小伙伴，特别是刀子，但时间已经将他们分开。沙志心中忽然有了种说不出的陌生感，即使是笑着打招呼的雷子。

沙志转头望向农电站，忽然想起了一个曾经住在农电站里面的老同学——曹敏，他初中时非常要好的同学。

曹敏是洗马乡人，初一时因为哥哥曹江中专毕业分配在小镇工作的原因来到小镇上学，并住在曹江的宿舍里。

曹敏与他同窗共读三年整，三年的时间里他们几乎每天一起上学放学，每天一起追逐打闹嬉戏，度过了许多快乐的日子。遗憾的是初三毕业时曹敏没能考上高中，回老家种地去了。时间过得很快，二人已经快三年没有见过面。

不经意间，沙志想起了老同学，立刻决定去里面看看。

现在是正月里，不用想也知道曹敏不可能在，即使是他哥哥曹江也很可能不在，但是沙志还是抱着一点渺茫的希望，转身走过去——说不定能见到正好来拜年的老同学。

即使见不到老同学的身影，见到一些昨日的踪影也好。

农电站临街有两栋建筑，左边两层的楼房是业务楼，右边只有一层的瓦房是仓库，外面有围墙将它们与西街分隔开。

站在业务楼与仓库之间的大铁门前，可以看到对面还有一栋两层的建筑，那是宿舍楼。因为几栋建筑的正面都是朝南，宿舍楼也不例外，站在大铁门前能看到的只有北面紧闭着的窗户。

推开大铁门上的小门，走进里面有着水泥地面的院子，熟悉的感觉瞬间扑面而来。院子里一个人也没有，似乎怀古来得正是时候，沙志不由得微微想笑。

他抬头望向宿舍楼，二楼左边第三间就是曹敏曾经住过的地方，一间有着三扇窗户的宿舍。透过窗玻璃可以看到里面白色的窗帘。窗帘依旧是以前的颜色，但不知道是否还是当年的窗帘。

曹江不在的时候，沙志曾多次去那里与曹敏同床共枕。因为宿舍中的那张大床离窗户很近，风起时白色的纱质窗帘飞起来，时时在沙志他们的头上身上拂过。那种亲切的感觉，仿佛至今还在。

窗帘依稀如旧，人影却已如黄鹤远杳。

沙志伸手摸了摸头，跟着轻轻地摇了摇。时光已经轻轻悄悄地逝去了一千个日夜。

曹敏回来过，沙志曾听母亲说到，但他没有见过。眼下曹江是否还住在那里，他也不知道。自从曹敏毕业回老家后，他再也没有去过那间宿舍。

眼下是正月，即使是曹江也很可能不在，但沙志反正没事，决定绕到宿舍楼正面去看看。带着一点若有若无的心情，很快就爬上了二楼。当然，他只能再次证实自己原本就很确定的判断——曹敏根本不可能在。

曹江的宿舍门紧锁着，门框上也没有贴春联。按照风俗，过年的时候家里只要有人就会在门口贴春联以示吉庆，即使单身职工也会如此。

旁边几间宿舍有关着门的，也有开着门的，关着门的门框上也有贴着春联的，但是沙志知道没有去询问的必要。

本是意料中的事，但沙志仍然有点遗憾，转身怏怏下楼。当转回头走到业务楼前时，现附近没有一个人影，所有的门窗也全部关着。

不，有一扇窗没关。

沙志突然注意到有一间办公室的窗户半敞着。不用朝里面看，他也知道紧邻着窗子的办公桌上放着一部手摇式电话机。

农电站的这部电话机，他与曹敏曾摇过好些次，但电话中从来没有传出过任何声音，因此他和曹敏一直都说这部电话机是坏的。

除了电视机，电话机可算是小镇上最有名的高科技产品了。一部小小的电话机再加上一条线，就能连同千里万里外，仿佛具有神奇的魔力。

虽然小镇上的每个单位都会有神奇的的高科技，沙志也时不时见到有人使用，但几乎只有当头的才能用。那些人每次打电话时都会很大声地对着话筒大叫“喂喂，总机吗”，一副很有派的样子。

他沙志看着那些有派的样子已经长大，但竟然还从来没有真正使用过这高科技，他心中的遗憾陡然升腾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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