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放寒假了,终于可以回家了。
即使是吃过了早餐,这日的大雾仍然浓得三四米外完全不见人影。李心刚出了,与同是长平乡的翟云才、古水兵一道回家。
三人没有自行车,都只能背着背包上路。他们的背包都差不多,一床被子裹着些衣服书籍,外面再用绳子绑着。行李打背包,他们早有经验,不用担心走着走着会散掉。
很快就到了白衣江边。大堤雄伟,已经毫无感觉;大堤蜿蜒,也已经毫无感觉。空中地面没有影影绰绰,有的只是浓雾,有的只是似乎略带蓝色的蒙蒙浓雾。
行走在大堤上,看不见下面宛若游丝的江水,也望不见坦荡如砥的冬日田野。大堤两旁连天衰草完全看不见,只有堤肩上一点点的枯草依旧顽强地趴在视野边缘。
又正因为浓雾,枯黄凋零的野草上仿佛有了些湿润的感觉,舒润的感觉又给匆匆的少年们带来了丝丝暖意。
野草,少年们再熟悉不过。“离离原上草,一岁一枯荣。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野草正在沉睡,正在等待被春之神再次唤醒。一旦春的舞步动起来,雄伟的大堤将再次绿意盎然。
浓雾弥漫,看不清河道,看不见江水,更看不见对岸的大堤,但少年们不用看也知道河道与大堤如何蜿蜒,如何九曲回肠。
少年们更知道,此际的白衣江早已没有多少水,宽广的河床干涸地裸露着,只是静静地在等待。
很多地方只有一条清澈的细流蜿蜒着向前。清澈的细流或者靠近对面的大堤,或者靠近脚下的大堤,时不时又会在河床中低洼的地段形成几条更细更窄的小细流。它们在下面二十米的地方缓缓地流,平静地淌,仿佛留恋着两岸对峙高耸的大堤。
江中沙洲上不时还会出现几个小水潭,非常安静的躺卧在那里。如果是晴天,一定可以看到小水潭倒影着天空的颜色,犹如一只只深蓝的眼睛,深情地仰望着天空。
无数银白色的沙滩沙洲,被逝去的流水和大名鼎鼎的冬季风雕刻成各种各样的形状,一如遥远地方的沙漠。各种形状的沙滩、沙洲,有的连绵好几里地,也有却只有几十米甚至只有几米,在冬日的阳光下折射着温暖的光芒,展示着柔和的线条。
而在对面靠近大堤的沙滩上,意大利杨的叶子已经全落了,灰色的树干却犹如哨兵的枪刺一样指向天空。
但是,蜿蜒的细流、清澈的江水、白色的沙滩、灰色的杨树,都在浓雾中隐去了身影。
它们在静静地等待被太阳唤醒。缓缓的流水,轻轻地流淌,不出一点点声响,它们也在等待。不过,它们是在等待春的讯息。一旦春风吹起,春潮会再次涌起,波浪滔天浪花如飞的日子又会再次到来。
想象着江中的景色,李心刚忍不住说“我们生活在白衣江边,不时从这里经过,我还来不知道它为什么叫白衣江,你们知道吗?”
“好问题,”翟云才呵呵一笑,“不过我也不知道。”
理一班的古水兵说“看来你们对母亲河关心不够嘛!据说,很久很久以前,这里有座山,山里有座庙,庙里有。。。。。。”
“庙里有个老和尚!”李心刚打断古水兵的话,跟着瞅了一眼右边的古水兵,“你这河口初中的独苗苗,本以为你知道点什么,我们就会轻易地给你骗了!”
“对,我正在想古水兵今天准备讲个什么样的古老传说,结果却来了个现代版的流氓故事。”翟云才不疾不徐地说着,左边的古水兵却一个劲儿地笑。
“别笑了,”李心刚说,“我估计白衣江的名字可能来自这冬天的味道——你们想,这河床虽然无比宽广又有些起伏,但它表面尤其是那些沙滩沙洲,无一不是白色,而像不像一件硕大的白色衣裳覆盖着一片大地?”
“好!”留着小平头,显得很精明强干的古水兵双手拉了拉胸前的绳子,跟着开始鼓掌,“有点味道,白衣江的小名就叫冬天之江得了?”
“不错,‘冬天之江’——这个名字绝对不俗。”翟云才呵呵地笑了起来。
“好,冬天之江,我来讲一个关于它的古老传说。”古水兵望了一眼依旧迷蒙一片的大江说,“在我们脚下本来没有‘冬天之江’,这里只有一个大东湖,很大很大的湖。大东湖旁边沃野千里,常年稻熟鱼肥瓜果飘香,是一处美丽丰饶的人间乐园。在这人间乐园中有一座山,叫秀林山,是这处人间乐园的最高点。
“但既然是美好的人间乐园,不但人类喜欢这里、神仙喜欢这里,妖魔也盯着这里。终于在遥远过去的某一天,有一群妖魔突然来到了这里。既然是妖魔,他们无恶不作还想尽办法坏事,不单祸害人类还兴风作浪搅得大东湖中的龙宫也不得安定。龙王上报天庭后,玉皇大帝派雷公电母下凡……”
翟云才说“你这秀林山故事,我已经听沙志讲过好几遍了,还有什么鲤鱼嘴、鲤鱼背、鲤鱼尾的故事。‘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过,有人开始宣扬唯心主义了!”
“不要上纲上线,传说而已,”李心刚瞅瞅古水兵说,“这个传说大概是在秀山和林山一带的江边流传。我这里也来一个。
“话说一个不知道什么年代的时候,洪水肆虐,大地一片汪洋。汪洋之中只有一座古台还在,古台不大但因为地势较高,百姓还能照常生活。但是洪水很长时间没有退去,不仅没有退去好像还在持续上涨。百姓除了乞求神灵保佑外,主动奋起自救。
“他们把所有人分成两部分,一部分人加高加厚城墙固守家园,一部分人制作木筏竹筏准备寻找新的安身立命之地。但是无情的洪水没有任何怜悯,所有出寻找新家园的木筏竹筏没有划出去多远就全部翻沉,上面的人全部葬身巨大的漩涡之中,即使是最会游泳的人也没有回来。留守古台的百姓亲眼见着亲人的身影一个个消逝,哀嚎痛哭却无能为力。
“无情的洪水却越来越厉害,天空也快要变成了黑色。可是古台并不是很大,即使想再造木筏竹筏也很困难,因为树木竹子已基本砍光,房屋桌椅也已经拆完。生存的希望越来越渺茫……”
古水兵插话“雷公电母又要来了?”
李心刚没理会古水兵打岔,继续说“就在大家悲痛欲绝之时,古台中一个隐修了上百年的老人突然现身了,说这场大洪水是一条大恶龙引起,要想洪水退去必须杀掉那条大恶龙,并指明了大恶龙的藏身之所和它的致命之处。终于看到了希望,勇士们一批批地潜入水中,但是恶龙没有被杀掉,勇士却一个也没有回来。
“洪水依旧。剩下来的人一筹莫展,他们的武器也已经全部用完,虽然隐修的老人给他们带来了一线希望,但是他在计算恶龙的藏身之所和致命之处时已经油尽灯枯。还有谁能去打败并杀死恶龙呢?
“就在人们面面相觑之时,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挺身而出了。这个少年并不是古台人,几年前流浪到古台,因为得到古台人的照顾才得以长大。虽然古台人不相信一个小小少年的能力,但是他们别无选择。
“古台的人将最后的一把刀交给了勇敢的少年,将希望也交给了他。勇敢的少年没有什么豪言壮语,只是说他希望古台长年平安,岁岁平安。然后,他就出了。
古水兵扭头说“我们长平的名字原来是这么来的。那个勇敢的屠龙少年挽救了古台,古台人民送给了他一个更大的名字——长平?”
翟云才问“这是你们古台的传说?那个少年后来怎么样了?”
“洪水退去,长平长在,古台依旧,”李心刚扭头小眼睛一眨,“文科生嘛,好好挥你的想象力。”
古水兵说“为什么是文科生,理科生也很厉害的!”
翟云才没有理会古水兵,说“先不忙想象。我们家附近全是新移民,他们基本上是这两三代人才从外地迁来,好像还没有关于这条河流的传说。住在山区与地势比较高的地方的居民,很可能是原住民。
“历史上白衣江一带肯定生过无数次洪水肆虐河流改道的故事,原住民围挽大堤,与天斗与水斗,围挽出一个垸子又一个垸子,留下很多记忆。
“只是在古代,原住民们对洪水泛滥河流改道并不理解,但经过时间的沉淀,美好的不美好的都变成了传说。
“而新移民,来的时间太短,虽然其间也一定会有很多惊人的故事,但还没有时间的沉淀,还来不及成为传说。但是,这‘冬天之江’的确很美,即使没有传说也无比美丽。
“古水兵,你这个理科生怎么能想出这么好的名字?”李心刚说完扭头去看雾中的大江。
古水兵拉了拉胸前的绳子,把背上的背包往上耸了耸,没有说话,只是嘿嘿笑了两声。
李心刚也望向了大江,说“今天太可惜了,虽然雾锁大江,但是太大太浓,浓得看不清两岸也看不见江底,没法欣赏我们无敌的白衣江冬日之美,也没法欣赏我们美丽的田野风光。不过这样也好,静美。”
在这深冬的日子里,农民的拖拉机很少会出来尤其是跑到大堤上来。偶尔有自行车铃“嘀铃铃”的响声穿过浓雾破空而来,又破空而去,清脆的铃声更显清脆,也让他们倍感亲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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