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沙志再次站上大堤时,太阳已经完全从云层中露出脸来,大地一片亮堂。葱茏的青山,奔流的江水,山水登时显得格外不凡。
直线距离或许只有三四里的林山,群峰连绵的规模比秀山大多了,甚至可以望见那里的大树树冠。只是望山跑死马,已经没有时间去爬林山去看南湖。
虽然南湖就在林山脚下,虽然早就想着欣赏那里的天空水阔与绿色海洋,虽然远远地也可以看到一大片湖水,但是林山挡住了大部分视线,距离与云气也弱化了绿色海洋的存在。
尽管沙志还想着探寻郭家宝家的方向,想着郭家宝是否正好也站在湖岸边,但是遗憾,只能是遗憾,根本不可能识别更不可能看到。
他只能把欣赏天空水阔与芙蓉国里尽朝晖的机会留待以后,也把登高望远欣赏九曲回肠的机会留待以后,当下继续在大堤上晃悠,并去打听鲤鱼尾的传说。可也许太偏僻了,问到的几个人都不知道。
下午的班车很快来了。十分钟后远道而来的班车开始返程,但只有沙志一名乘客。终于踏上了返程的路途,沙志选择了坐在车厢中部靠着车窗的地方。
出不多久即感觉如进入了山区。公路狭窄,两旁明显高于颠簸不平的路面,像是从山间开辟出来的一样。是山丘还是土丘,一时无法判定,但两旁肯定不是如秀山一样的石头。
车行较缓,一路摇摇晃晃,路旁的桐子树树枝不时迎过来擦着车身,出哗哗的声响。偶尔,有调皮的小树枝伸进车窗里,用树叶轻轻扫着沙志的胳膊,仿佛是轻轻的挽留。
渐渐,公路不再完全低于两旁,跃入眼帘的却全是红色的土壤。沙志马上想起地理教材中对江南丘陵的介绍。
这是他第一次看到不同于老家的土壤类型,这里的土壤颜色竟然真的是红色。
穆城那里全是水稻土,一种灰色或者是灰褐色的土壤。虽然同在一县,这里与穆城直线距离其实也不算太远,但这里已经主要是山地丘陵,是红壤。
大概是被雨水冲刷得很厉害的缘故,红壤上的植被已不如先前路段茂盛。桐子树开始消失,路边不时出现锯齿状的植物,大概是蕨类植物——也是他以前可能从未见过的植物。
班车继续前行一段以后,太阳又悄悄躲到云里去了。水汽渐渐多起来,天空开始变得云雾蒙蒙。
公路两旁开阔了不少,不再如先前般空间狭窄,有了连片的稻田,连片的稻田之外是一座接一座的小山丘。
小山丘上面生长着一排排很整齐的墨绿色灌木丛。丛丛的墨绿色灌木近似半圆的大积木,在云雾蒙蒙的背景中显得浓墨重彩。可惜大积木是什么,沙志不认识,只知道它们肯定是某种很特别的植物。
尽管不认识,但那也是一处处的风景,而且,大积木所处的小山丘后还有连绵起伏的大山丘。大山丘之外,更远处云雾蒙蒙虽然不见崇山峻岭,但隐隐绰绰依然可见连绵起伏的淡淡轮廓。
班车不再摇晃,平稳地前行。连绵的山景在窗外次第展开,完全不同于以往的所见。
沙志的双眼移动着欣赏着,感到很美妙也很惬意,但惬意中却隐隐似有孤独。
他想起了卢梭,想起了卢梭第一次行走在阿尔卑斯山的山间小路上。
当时的卢梭也是独自一人,一定会沿途观察土地山川,欣赏树木花草,也一定会像他这样,双眼快地从一处跳到另一处,在一个地方停留又在另外一个地方停留。
一种美妙的感觉慢慢在升起。他和卢梭都是孤独的旅行人,不,还有徐霞客。
但他们还是有些不同,卢梭和徐霞客是在步行,可以慢慢欣赏,可以随意地伸手去采一朵花摘一片叶,而他在乘车而行,想到此处又不禁有些气馁。
在一个不知名的小站上来了两个姑娘,他眼前顿时一亮。一个穿着白色的上衣,另一个穿着淡紫色的上衣,看起来与他年龄相仿。
她们上来后坐在了司机后面的位置,叽叽喳喳说个不停,浑身都洋溢着青春的光彩。
尽管天空已经变得灰蒙蒙,窗外也变得灰蒙蒙,但她们的到来似乎立刻带来了明亮的色彩,也给本来空空如也的车厢中带来了无尽的活力。
见着听着她们的开心、活力,寂寞了大半天的沙志忍不住走到她们后面坐下去,主动与她们打招呼:“你们是林山本地人吗?”
坐在左边的白衣姑娘转过头来落落大方地回答:“是啊,我们是本地人。”
“二位是亲戚?要不然,是同学?”沙志明显在搭讪。出门在外,他倒一点也不拘谨。
应该是沙志猜中了,白衣姑娘心中又正高兴,热情地说了起来:“说对了,她是我同学。今天巧得很,我们竟然在同一个亲戚家的喜事上遇着了。既然很巧,又很久不见,我特别邀请她去我家作客。”
沙志顺势而上,赶紧接过话说:“这么巧,竟然在喜事上遇着了?”
白衣姑娘兴奋地看了一眼紫衣姑娘说:“虽然我们都是林山的,但已经两年没见过面了!”
“两年才见一面,看来真不容易,这大概也叫‘他村遇故交’,不,叫‘他村遇同学’,准确地说应该叫‘亲戚家巧遇好同学’,多好的的缘分啦,”沙志看着前面淡紫衣姑娘的背影笑着说,“会不会有种两眼泪汪汪的感觉?”
“当然,谁能说这不是缘分呢?”白衣姑娘拉着淡紫衣姑娘的手说,“这位同学,你说是吗?这个国庆我们家有好几个亲戚办喜事,偏偏我去了维表哥家,偏偏在那里遇上了你。”
“两年多不见,没想到你越来越能说了,”淡紫衣姑娘终于说话了,对白衣姑娘说,“你送我的那个风筝。。。。。。”
“哦,你们是林山的,旁边那些小山丘上生长的是什么?”尽管淡紫衣姑娘的声音温婉绵软,但沙志故意打断了她的话,不能再让她们互相交谈而把他抛在一边。山间公路之上的颠簸越来越厉害,一点也没有影响到他的心情。
“那风筝真是漂亮,我有空就会去放,”白衣姑娘说完又稍稍扭过头来说,“那是茶树。我家后面的山上也有一些茶树,与这些小山丘上种的是同一个品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