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霎时几双眼睛都严肃地盯着沙志,郑伯母也一样。本来比较随便的气氛瞬间变得凝重起来。
虽然读高三了,但这可以说是沙志第一次被父亲问到能否考上大学,不仅当着朋友的面问,而且问得如此直截了当。
在这之前也有亲戚问过,特别是心直最快的小姨,但那都是在一种轻松愉快的情况下,而且他从未想过要真正回答。
事实上,他也从未认真地思索过这个问题,即使与同学、朋友谈论起大学时也多半是随意地嬉笑。
前些天在宿舍中,同学吕新文在对话时提到他“最有希望”,他当时满心欢喜并有些思索,但并没有真正触及到考不考得上的问题。
他想吕新文说他“最有希望”,多半是因为他在上学期期末拿到全班总分第三名的缘故,而且也只是“希望”而已。
现在一个西南c大的毕业生分到穆城计生办工作的事,明显让他父亲有些激动。
该如何回答,他一时有些犯难。之所以犯难,还在于他明白自己现在说出的每句话都会是一种承诺,不仅是对长辈的承诺也是对自己的承诺。
承诺就是责任,他长这么大还从未面临过如此重大的问题,而严肃的面容凝重的气氛更增加了他的压力。
但是,现在不仅必须面对,还必须马上回答。
沙志父亲从未与沙志的高中老师接触过,也从未去过沙志所在的高中。沙志高一的时候成绩够烂,天天看小说,看蔡东藩的历史小说,更看古龙温瑞安的武侠小说。金庸梁羽生的小说不是不看,而是初中时早已经看得差不多了。
这也可能导致沙志父亲早早对沙志放弃了希望,高一第一学期结束后即再也没有询问过有关学习情况,更不用说考大学的事。
但是进入高二以后,也许是沙志脑瓜突然开窍了成绩迅起飞,但文理分科进入文科班时排名又落后了。即使是进入文科班后的第一次月考也考得不怎么样,虽说后面的几次月考还算过得去,但沙志父亲已经不上心。
沙志猜测父亲听说这年文科只考上三个人后,对他考大学更是不抱希望,所以马上带他来见郑伯父夫妇。
小学未毕业但在乡下和县城都奋斗过的沙志父亲,虽然已经辗转到穆城镇上工作,但为人很实际,肯定在思考如何做更有把握的事情。
另外,郑伯父的两个儿子虽然分别只是初中、高中毕业,却已经全部被安排在市区工作,沙志父亲偶尔提起来还是羡慕不已。
见沙志沉思,他父亲又跟着来了一句:“小志,你要实话实说,到底能不能考上?”
不仅是沙志父亲的眼神,郑伯父、郑伯母的眼神都同样变得凝重。周围的空气似乎迅开始凝固,所有的东西都似不再出声响。
沙志感觉自己只要说出没有太多希望,他们马上就会作出决定让他去那家纺织厂工作。
暑假里的时候,担任穆城劳动服务站站长的邻居马大哥已经给沙志办了个待业证,说只要县里的单位有招工机会就可以推荐他去。
当沙志有点错愕地拿到那本红色外壳的待业证后,心中且惊且喜,同时也有种说不出的滋味,后来直接扔到了一边。
他虽然也曾骑着自行车四处吆喝贩卖冰棍雪糕,但完全没有想过一步到位直接工作。
尽管工作后就可以领工资,再也不用找父母要学费生活费还有零用钱——那是他早就梦寐以求的事情,但跨越那一步,他想怎么也应该在高中毕业之后。
没想到这么快,又要面对工作的问题了。
去参加工作还是参加高考,必须做出抉择了。
参加工作除了可以领工资外,还会拥有一个独立的空间与世界,再也不用在家里看着父母的脸色,再也不用被父母呼来唤去,再也不用被老师禁锢在教室里宿舍里。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自由啊,成长啊,不就是等候着这一天吗?
可两星期前才进高三才成为大师兄,虽然已经明显感受到高考压力,但只有不到一年的时间就可以高中毕业,高中毕业就可以参加高考,考上大学就可以去更远的世界,怎么能不参加高考?
但是,假如考不上,会不会错过一个唾手可得进入市区的机会,一个送上门的大好机会?而且,西南c大学生的事,说不定读完大学还会分回老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