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女人脸上的神情来回变化:“是不是因为她没有死?”
周围没有人敢接话。
走廊里的气氛,甚至连季盛夏和身前两名护士的气氛,都降到了冰点。
那两名护士对视一眼,似乎想要说什么,但注意到身后还有一个人的时候,又都默契地闭上了嘴巴,好像有什么众所周知却不能出口的秘密。
中年女人只看到了面前这位颜医生越来越冷的神色,站在她身后的男人拉了她一下,像是一个信号,但不知道是示意着收兵还是冲锋。
但女人一下就坐倒在地,好像到了什么崩溃的极点,这次她没有抓着谁的腿或者裤脚,反而是扑向了病房门:“不给家里存钱,就知道自己花钱花钱花钱的贱货,现在卖了你也没办法给你弟弟凑钱了!”
她嘴上不干不净地骂着,但被护士拽着衣服,没办法用手掌拍击房门,可还没放弃叫骂:“赔钱的贱货,赔钱的贱货,你怎么没有死在手术台上!”
中年男人也不靠着墙了,他终于也表现出了几分局促,但手上没有烟,只用一边手掌搓了搓来之前临时买来撑场子的新裤子,运动品牌的,不贵但也不便宜。
赵刚这时才敢用力拉起女人,但她明显还在往反方向用力,甚至还在地上蹬着腿。
赵刚无奈道:“您起来吧,您这样是没用的。”
“十分钟。”颜凉时看了眼时间,瞥了眼站在一旁像被冻成一块石头的李佩,“十分钟不解决好,就直接报警处理吧。”
他是很冷漠。
他也一点儿都不关心病房里的患者是用自己的钱还是屋外父母说的欠他们的钱做的两次整形。
他也不想关心这对父母到底是重男轻女还是重男轻女。
他更不想知道十分钟后是归还这里的宁静还是叫来警察重新一场闹剧。
他现在只想回家。
李佩知道“报警”这话是嘱咐他,李佩这时又开口,声音颤抖还带着哽咽:“颜师兄……”
颜凉时瞥了眼他,但正想离开的脚步还是顿了顿。
却不是要对李佩说话。
反而看向了仍在喃喃的中年女人:“您说的那场医疗事故,是叫做成功概率的意外。”
“但确实,意外夺走的是患者的命,那名患者也是谁的女儿和谁的母亲。”颜凉时的声音顿了顿,赵刚还有李佩,甚至中年男女都看着他,颜凉时眼神微垂,“但人为拿走的,还有一位外科医生的生命。”
颜凉时没有给这位”外科医生“交代任何定语,或者身份的后缀。
这一层看向他的护士和李佩医生却都不自觉抿起了嘴巴。
颜凉时到底是没继续补充关于这位”外科医生“的内容,只是平静扫了眼别开视线的中年男人,和愣在原地的中年女人,在转身离开前,垂眸看着地上之前男人扔的烟头,补上了最后一句他想说的话:
“就因为你这样的人。”
走廊里,甚至这一层,都回复了安静。
一片寂静中,颜凉时淡漠地挪开自己看着地上烟头的视线,转身。
他的双手放回了白大褂的口袋里,却在转身后,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的季盛夏。
颜凉时在白大褂里的手指蜷缩了一下。
站在季盛夏身前的两名护士似乎不明白颜凉时的视线为什么看向这里,却都在默契的一眼对视后,转而看向了自己身后的那名女人。
之前跟着赵刚过来的护士以为颜凉时是对突然出现在患者病房层打扮神秘的人不满,她开口,想问:“您找——”
但她的话还没有说话,就听到了不远处颜凉时的声音:“怎么没回去?”
这话显然问得不是两名护士之一。
那之前才刚开口的护士立马被另外一名年轻护士拉着手臂走向了一旁。
没有被挡住的季盛夏完全出现在了他面前,她甚至微微朝一旁挪动了下位置,让颜凉时的视线恰好能从下至上顺利从她身体经过。
她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但她的神情里没有同情没有畏惧没有疏离,没有太多太过复杂的情绪,只有平和又干净的眼睛。
颜凉时的身体放松了一些,朝季盛夏走去,却在她开口时,又不自觉地弯曲了下口袋里的手指,“你怎么回来了?”
季盛夏看着他,如果不看她在背后握拳收紧的双手,只当是个什么也没看见的好演技。
她的心底沉沉的,只要想起刚才目睹了的还有颜凉时提到的那位“外科医生”,就像是有块石头非要和她的心脏打出火花,又热又痛。
但季盛夏还是看着颜凉时动了动唇角:
“我是想来问你——”
“一起回家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