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伽点头道:“你睡着的时候,娘那边过来传话说,爹已经被招到宫里去了,或许,你能提早看到岳父呢。”
韩昭旭挑挑眉,道:“宫里多大,议事的地方多着呢,我也不是杵在门口的那种侍卫,估计是见不到的,便是见到了,国礼在呢。”
韩昭旭不是那种拿着一把剑或一杆枪站门口一动不动,站一两个时辰的那种侍卫,他已经过了那个阶段了,现在是侍卫小队长,负责巡查,平时也在近身随扈,皇上要习武练剑的话,提早去整理场地,检验工具,并担当陪练的那种,这样的侍卫才算是“近臣”。
“不急,我大姐大姐夫的船明天到,这样,后天就人多热闹了。”思伽笑道。
韩昭旭提起衣服道:“你若是不喜欢她们做的衣服,收起来便是了,盯着这些发呆干什么。”
思伽摇头道:“这些衣服,针脚细密,绣线紧匝,一套做下来,少说也要半个月,再说了,你身上穿的用的,大部分还是她们俩的针线,对于衣服本身,我没有什么不喜欢的,我不喜欢的,只是做衣服的人罢了。”
韩昭旭的生活真是过的挺精致的,身上用的一应针线活,是不用府里针线房上绣娘做的,都是几个丫鬟分摊下去,云坠,素笺当上通房后,其他丫鬟活计就少了,韩昭旭的贴身针线活,就分配的多了,正如母亲所说,一个男人身上有多少东西,就中衣,一天至少要换两套,还分四季,思伽当姑娘的时候,也已经动手给韩昭旭做衣服荷包什么的了,只是那时毕竟还没有正式成亲,那算是一份见面礼,这二十几天来,思伽也新做了一套中衣出来,含巧,秀儿也在分着做,可是,来不及韩昭旭用的快,换的勤,现在还用着云坠,素笺的针线,所以,这两套衣服本身,也没有多少隔应了。
“你……是吃醋了?她们这一月来,也是挺谨守本分的,若是她们又什么僭越的,你大胆处置了便是,不用回我。”韩昭旭隐隐也有感觉,不过,在他所受的教育认知里,正妻是没有必要和通房之流吃醋的。
莫嬷嬷已经查清楚两个通房的出身,都不是韩家的家生子,都是十岁左右从外头采买来的,当然买的时候远不止她们两个,一起放在郑氏院里教导使唤,约十三四岁调到苍擎院里时候,同一批的是有三四个,一等二等丫鬟先做个把年,供韩昭旭择,韩昭旭瞧着哪个顺眼就留哪个,都是十五岁正式开脸的。
思伽酸涩道:“她们不管多么恭顺,多么谦卑,她们存在的本身就让我不喜欢。因为她们先于我而认识你,她们识于你幼学,舞夕,舞象的年纪,便是你没有过早的关注她们,她们也早就看到了你。往昔之日不可追,可是,我仍然嫉妒她们,比我早多少年遇见你,比我早多少年与你有了肌肤之亲。”
韩昭旭讶然许久,想说,嫉妒这词用得过分了,你是妻,她们妾都算不上,在我的心里你和她们天地之别;想说,我们认识的也不晚,我至今清晰的记得,诂经书斋的雅间,你横卧榻上,闲然自得的样子;想说,每一个男子,不管是享爵之家,还是书香世家,除了某些特例的,都会纳房里人,我只是一个正常的男人;想说,你是我点过头答应迎娶的女子,除了母亲,你是第二个在我心里的女人。韩昭旭想,这些她是明白的吧,就是现在不明白,她那么聪慧,将来也会明白。云坠和素笺,要说自己和她们一点情意也没有,那是不可能,毕竟,多少年过来了,不过,这种情意,只是主仆之情,和思伽,是全然不同的,说起比来,都是玷污,哪有把妻子和奴婢比的道理。而再静下来后,韩昭旭又升起隐隐的欢喜,这是思伽在紧张他呢,不管态度正不正确,这份珍视,这份爱护,足也让心荡漾。
韩昭旭回过神来,清了清嗓子道:“你若真是看不惯她们,满一个月之后,就打发了她们了吧,只是,她们也跟了我很多年了,你给她们好好安排安排。”
其实思伽本来就是这个意思,打发男人婚前的通房,本来就是毫无指摘的事情。不说自己越千年的灵魂,就是土著女们,打发男人婚前的通房,那也是下手不用留情的,说得夸张点,丈夫内院的建立,其建筑权在妻子的手里,后院的女人能否立足,妻子有一票否决权。不然,袭人也不用惶恐不安,得了王夫人的默许,还要在林黛玉和薛宝钗之间左右示好,韩昭旭,严格说来不是沉溺于男女之色的人,而云坠,素笺与自己只有膈应,而没有交情。思伽,唯一顾忌的,是韩昭旭的态度,没想到,无意之中,那么顺利,是我低估了自己在他心中的地位?还是高估了他对女子的情谊?或者,仅仅因为,他是最传统的男人。
思伽不免确认一句:“那你别去找她们了,我哥哥成亲之后,我便做主打发了她们,一应银钱不会短缺,不管是府里府外,都由她们心意。”
好歹是用了几年的人,把她们嫁人这种事情不用说得那么明白,她们如果挑了府里的小厮,就把他们做成堆后,派到外面的产业上,如果她们想找个府外的,就是要当平民的意思,自然放了她们的身契,拉媒牵线的,思伽还要费费心力,端看她们是想当奴婢还是平民,再分方向使力。对于一个适婚女子,好好安排的意思,就是要给她找到下家。
妾通买卖,何况云坠,素笺还不是妾,其实古代的男子并不会把他们收用的所有女子都正式纳到内院里来,有句话可以改改用,非常合适,铁打的主母,流水的通房。
韩昭旭认真的道:“你都用上嫉妒二字了,我怎么还会留着她们。”
思伽觉得韩昭旭的话里,饱含了甜甜的宠溺,不管,他是因为什么原因,这么痛快的罢手,自己都该庆幸,最大的难题迎刃而解。
只是,好想问:只要我不断的嫉妒,你就不会对任何女子驻足吗?
想想,这话傻气了,还不到一个月呢,自己应该还没有那么大的分量,让眼前的男子回答这个问题,更多的,是害怕答案吧,近之而情怯。
☆、微服
韩昭旭走了之后,思伽拿出针线篓子来做给韩昭旭的第二件中衣,除了含巧,秀儿之外,另外的几个陪嫁丫鬟,有了空闲也都拿起针线来。云坠,素笺还杵在院子里,思伽用着她们的针线活,还真没有多少计较,人都用了,何况东西。但是,如果她们五月里就能打发走就不一样,人去楼空,包括她们的痕迹,也要一齐消失。
沈葳这一被皇上召去,那一天晚上便直接留宿宫中,直到第二天,宫门下钥才回府。
次日巳时末,韩昭旭补了一上午的觉,夫妻二人就骑马坐车去了沈府。
思伊一家昨天到的,自然住在娘家,思仟夫妇,早上就来了。思伽这个时辰到,大家都知道缘故的,也不会挑理。在正院正厅,夫妻俩双双给沈葳叩头敬茶,女婿头次见岳父,这是补之前的礼。随后,何景年思伊便站起来,和四妹夫叙了称呼。思伽细瞧了,五年未见,原本有几分骨感的思伊,多了份圆润,穿了一身雨过烟青色绣杜鹃花的紧身袄子,更显成熟女性的风韵,笑着把儿子从乳母手里接过来放下来给姨夫姨母行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