寨里坚守在现在,死伤越来越多,人手越来越少,第一重寨门已经易过手,今天很有可能再次失手。山顶上,只放了七八个人带着十几只狗巡逻。
沈家的人意识到危险,也开始惊惶失措,阿幼朵已经命一个仆人跑到寨门那边求救,人走之后,又唤来自己亲自养着的一条狗,写了求救信挂在它的脖子上,命它也下山去搬救兵。人走人路,狗有狗道,就看他们谁更快了,两道急信,也是双保险。从山的垂直距离来说,山顶到主楼,寨门到主楼,距离是差不多的,现在就是争分夺秒的时候。
思伽早就跑到后面去叫赵氏起床,一边帮赵氏穿衣服,一边说情况,接下来该如何是好啊。到底是放弃主楼往山下跑,还是在主楼严阵以待,两个选择都危险的很,往山下跑,可能会迎到援兵,但是如果先被山顶下来的人追上,那解决一群女人孩子不是和砍瓜切菜一样;要是坚守主楼,目标太明显,不过主楼不只是一栋屋子,是一个相对独立的建筑,有墙围着,能抵挡一下子。
养了这么多天,赵氏的身体才好一点点,根本禁不住颠簸,还有德贡太太,丁氏都是上了年纪的人,哪里跑的了山道,与其疲于奔命,不如以逸待劳。
决定一下,嘉茸小姐马上命人去关院门,主楼没留下几个男人,狗倒是还有十几条,都是长年打猎,看家护院的中型大型犬,其中还有一条是乌斯藏传过来的藏獒,战斗力不比人差,这群狗,原本就是留在这里以防万一的,现在都放到院子去守卫。屋子里,门窗全部光死,还把能搬得动的家具,全都移过去堵住门窗。至于主楼里的人,所有女人都先抄起家伙准备,兵器不够,厨房里的菜刀,擀面杖都拿着。赵氏直接在兰锜拿了一把短剑,一把匕首塞给思伽,赵氏可不是手无缚鸡之力,是有几个花把式的女人。十岁之前,都是被谭王假充孙子教养,摆弄过刀剑,十岁之后,才弃了刀剑,学女红,学持家,学着怎么让丈夫喜欢,公婆满意,夫家敬重。
两家的老太太,享了一辈子的尊贵,还不到临死的时候,也得端着。德贡家信奉基督教,德贡太太一遍遍的握着十字架像耶稣祷告,丁氏信佛教,数着手上的佛珠念经。
阿幼朵对着屋里的所有侍女婆妇做着战前动员,苗语讲一遍,官话又讲一次,总之,待会儿大家都把命都拿出来,德贡家不会亏待了大伙,残了,德贡家养老了,若丢了性命,全家十年免税免役,还重挑那家人后代来官寨使唤,熬过这遭,人人重赏。土司治下,几百年来,都是农奴制,奴隶制,下人本就该为主子的舍身忘死,千年之后,这叫奴性,现在,这叫忠心护主,听了阿幼朵的许诺,更是一个个挽袖擦掌,誓誓效忠。
思伽往屋子一扫,看中一个多宝阁下的柜子,奔过去,把柜子里的东西一股脑儿的扫出来,回头大喊一声:“思仪,阿土你们快过来。”其实蟊贼都精明的很,屋里就这些东西,闯进来只要一扫,哪里能藏人是一清二楚,所以躲床底,躲衣柜根本没有活命的机会,他们一进来,管那些大件里有没有藏人,先捅一刀再说,躲里头的人作茧自缚,反抗都不能够。不过,思仪,阿土太小,战斗力为负,待会儿打起来还会给大家添乱,还是这样藏起来比较好,再说,这个柜子狭小,目标比较小,打起来后一时不会注意。思仪,阿土都是思伽看着长大的,待会儿血雨腥风的场面,思伽也不忍让一个六岁,一个三岁的孩子看到。
阿土紧紧的被龚氏抱在怀里,思仪搂着龚氏的大腿,三个人缩在一起。龚氏一看思伽的行为,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两个孩子本来就派不上用场,躲起来别人也不会有意见,抱着儿子,牵着女儿跑过来,这么多天,官寨里的气氛早就感染了两个孩子,思仪咋然间就懂事了,阿土也不娇气了,只是每天要倚在龚氏身上,如今,生死关头,龚氏哽咽着教导孩子,躲在里头,不管听到什么都不要发出声音,只有听到爹爹伯伯哥哥们的声音才可以出声,又让思仪在里头照顾弟弟。思仪乖乖的先躺了进去,阿土却犯了执拗,也不说话,只牢牢圈着龚氏的脖子不撒手,龚氏恨下心掰开,看着阿土快哭了,就骂了一句,骂完又心疼,亲亲阿土的小手小脸,又哄好话,把阿土也塞进去。这柜子四四方方的,成年人是怎么缩藏不进去,两个两三尺的孩子就刚刚好,不过也是塞的满满的,一定是不舒服,龚氏一边告诫两个孩子不许出声,一边把柜门从外面锁起来,原来是蹲在地上了,等锁了柜门,就顺势坐在地上哭,不敢让柜子里的孩子们听到,只得下死力的捂住嘴巴,思伽把龚氏扶起来,女人当了母亲,都是极端矛盾,又脆弱又坚强。
正个主楼静悄悄的,等待来犯之敌,也是等待救援之力。
过了一会儿,墙头响起呼喝攀爬之声,院子里呜呜的狗吠声也是不断。上山容易下上难,明显不适合用在这座山上,蟊贼们来得好快!屋里的人,个个捏着手里的武器,调整呼吸,把恐惧压下。阿幼朵和嘉茸小姐守着德贡太太,思仟方氏守着丁氏,思伽龚氏夹着赵氏,身前还站着一批手持木棍,箭簇,短刀的侍女,苗家的女孩子,在选进官寨之前,大多都已经在帮家里种田打猎了,可不像高门大户的副小姐一样。
门外人狗大战,虽看不见,也能听出其中的惨烈,人的谩骂声,嚎叫声不断,狗的纵扑声,撕咬声,被砍翻在地之后呜呜的哀叫声也能分辨的出来,院子里的血腥味渐渐漫进屋子里来。思伽以为自己会吓的腿软,事到临头,倒是激发了血性,阿幼朵是爱狗之人,这几天几次拉着思伽去喂狗,想着今天还摇着尾巴在自己手里讨吃的狗群,一只只的倒在血泊里,就徒然生出一股嗜杀之气。
啪啪啪,门后东西堵的多,所以蟊贼先破了窗户,窗户边上已经有几个女人守着,那人头一钻进来,就是一碗面粉招呼,女人能打赢男人就行了,江湖规矩都是没有的,另一人趁机送上一只瓷瓶,正中脑袋。厨房里上来的一个婆子,估计是畜生杀惯了,胆大的很,一拎菜刀就挥过去,正中蟊贼的脖子,砍到了,自己还吓得退了两步,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只那打头的蟊贼,一脸的不甘,挣着眼睛,脖子上的血都是喷出来,染了半个身子,缓缓的倒下了。
接下来,又有蟊贼闯进来,其实,成功攀到山顶的蟊贼也就十几个,虽然能攀上来的都是一等一的身手,不过,在山顶的时候就遭到了一群狗和几个护卫的围攻,已经有了死伤,再到主楼,又遇一群烈狗,最后攻到屋子里的,多少都带点彩了,被一群女人无章法的乱打一通,也是一时被缠住了,两个老太太被护卫着往后退。男人天生比女人强悍,屋子里的女人一个个的倒下,蟊贼看了一眼女眷,估计是得过指示,多是向沈家女眷砍杀而来。赵氏拦着思伽,把她护在身后,一步步的往后,看着前头姐妹倒地,赵氏前头的侍女冲过去抵御,几招就被踢在地上,迎面的大刀就向赵氏砍过来,力量不对比,赵氏没有一招敢接,都是躲着另出虚招,招招凶险。这时倒地的侍女想从背后反攻,那蟊贼想后头长眼一样的反手一刀,刺中了侍女的身体,在刀刺入的一瞬间,思伽趁机扑出去,一把匕首刺到他的身上,一只手压着他握刀的手,阻止他拔刀,因为有个纵扑,是整个人压上去,高度刚刚好,一口咬死那人的脖子,三个人这样贴在一起,斜斜的倒地,刚刚好压住他的另一只手,那个侍女也在挣扎,从身后咬住了蟊贼的一只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