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人再忙得脚不沾地,都和小孩子无关,他们今天不给大人添乱就好了。
伊姐儿作为长女,主动接待邱宓,仟姐儿一直就是大姐的小尾巴,三个女孩子年纪也差不多,就说到一块去了。
俊哥儿很久没有找到和自己一样大的男孩子玩了,对庆哥儿热情的很,首先就让丫鬟抬出双人骑的小木马来招待他。这匹小木马还是在俊哥一再惦记下,赵氏才把它装到行李里的。毕竟,这东西挺占空间,又不值钱,中间的运输成本可贵了。
佑哥儿就招待庭哥儿,伽姐儿喜欢浓姐儿,性子腼腆,人又可爱,陪着她在榻上玩玩具。
邱家姐弟也不认生,大家各自找对了玩伴,开头是很和谐的,过不了多久,俊哥儿庆哥儿就吵起来了,声音一下比一下窜的高,脸都发红了,一来一回同一句话,“我哥哥最厉害”“我哥哥最厉害”。
采迎忙让丫鬟把两个孩子抱开些,其他孩子赶紧聚拢过来。俊哥儿挣扎着下地,把亲哥哥拉到庆哥儿面前,小胸膛一挺道:“我哥哥最厉害,我哥哥比你哥哥高呢,我哥哥会写很多很多字,我哥哥拳打的可好看了,……”语速慢慢的,语气傲傲的,一堆哥哥喷出来,双方大姐都逗笑了,浓姐儿是懵懂的,佑哥儿满脸尴尬,庭哥儿有些脸红,庆哥儿真快哭了,两个哥哥站在一起,别的不比,自己的哥哥的确比俊哥儿的哥哥矮了半个多头呢,伽姐儿扶额,男孩子在一起就好挣个长短,天生爱攀比呀!
佑哥儿急了,不管他听不听的懂,连成语都用上了,拉着俊哥儿的手严厉的道:“表弟们第一次来家里做客,咱们要做好招呼的,要有礼貌,要会谦让,娘刚刚说过话你就忘了是不是?你哥哥比庭表哥大两天呢,你怎么好一起比,简直胜之不武!”俊哥儿被训的委屈,抱着哥哥的大腿不撒手,伊姐儿宓姐儿也各自拉着弟弟们哄劝,讲道理,又让丫鬟们拿出新作的颜色鲜艳的点心。两个憨娃体胖心宽,不久就和好如初了,手拉手的要去翻找新的玩具。
下午,沈莹夫妻二人也帮着家里一点小忙,虽然来者是客,两人也是尹氏的孙女孙女婿,帮忙操持丧礼也是尽孝心。
晚饭一家子人吃饭,因有邱熙在,男女分席,席上无酒,席间无话,席后各自安寝。
到了后半夜,沈宅灯火通明,每个人都按部就班的准备起来,伽姐儿也被拉起床来,中衣外穿了一层皮袄,最外层罩了件大袄,才把孝服套上,领到尹氏的灵堂。算好了时间,掐着严州城门打开的时间,第一批出城,行往淳安县沈家村祖坟。一行出城几百人,中间不断有同姓人随祭,队伍不断扩大。
尹氏的葬礼,隆重,肃穆,哀伤,一切流程结束,已近黄昏,血红的太阳垂在天边,半天的云彩沁红。
沈老爷向各层官员道谢,也不挽留吃席,回驿站的回驿站,回府衙的回府衙,一行人就分成了两段。
淳安县沈宅收拾出来,能用上的地方都摆上了席面,来随丧的都有分吃喝,出过力的还有谢礼,直接给钱是不合适的,每人一袋米一块布。
沈老爷一桌上,都是高寿,厚德的之人和有功名在身之人,虽是出了五服,也是同族中人,名字都写在一本族谱上。席上沉闷,沈家族长席上执壶,与沈老爷酌酒,劝道:“老朽托大,称呼一声老弟,为将者有卸甲归田之日,为官者有告老还乡之时,家里此景虽与此情略有不同,也有同理。”其他族老也开始勉强劝了几句,沈老爷强振作精神应对,心是好的,话是好话,只是沈老爷心里迈不过去,旁的说什么也无用。别的人不说,沈家这位族长和沈老爷是同辈,年纪要大上十来岁,年少聪慧,小小年纪就有秀才功名,之后三十几年,年年考举,考运不济,及至半百,弃了仕途,才接了族长之位。一个举人功名,尚让人执着三十几年,何况传至四代的侯爵。
月上中天,席尽人散,沈莹明日一早就直接回杭州府,丁氏舍不得,邀之同寝,丁氏老来一颗心都放在儿孙身上了,沈莹尽弃前隙,母女二人,感情倒是更好了,无所不言。
丁氏一颗心还是放在大女儿上最多,这件事在别人面前还不好提起,只好逮着小女儿说道:“我现在最担忧你姐姐,你也别怪我偏心了,你也知道,当年。你姐姐的婚事,是我主张说成的……现在,落到这般田地,你姐姐是个寡妇还好些,就是膝下无子,我也会叫他守着,现在和离之身,将来坟茔也不知归往何处。”历朝鼓励繁殖人口,女子是一定要出嫁的,不能葬入自家祖坟。除非是早夭的,允许依附于长辈坟后,沈芯和离之身,也不知将来魂归何处。
历来一般人对死后之事都重看,沈莹问道:“娘,姐姐可有想法?”
丁氏把眼泪楷在枕巾上,道:“你姐姐藏了一条白绫……若不是大郎上下托人,把秀儿买下来,已是不想活了,现在一心扑在秀儿身上,还没有想这到这个事,我也没有在她面前提过。”
这件事,什么头绪都没有,就是丁氏的一个念想,沈莹具体能说什么,只好道:“祖母过世,大姐还要守孝,窦家犯了那么大的事,朝内朝野都在议论,缓几年吧……做了十五年夫妻,大姐也该为丈夫戴孝三年,四五年后在说不迟。还有一个秀儿,姐姐拖着她,也……”后面这话太难听,有个身为官奴的拖油瓶,姐姐能再嫁什么好人家。
丁氏道:“我就是在你面前提一提,现在为时尚早,我过几年再和你弟弟弟妹说一说,你们把这事记在心上,秀儿……将来总有安排,沈家的骨血,就算是一滴,别不能被别人糟践。”
沈莹身为人母,有儿有女,也知道姐姐难以割舍,逐不多话,渐渐入睡。
第二日沈家回严州府,顾不得新年不好请大夫的习俗,强请大夫来,家里一大一小,沈老爷和伽姐儿在后半夜就身体不适,一路回来,更加严重。宅门前也挂起了闭门谢客的牌子。
杭州府,都指挥使司官造府邸。
邱熙立于书桌前,向邱都指挥使转述沈家的谢意和描绘尹氏的葬礼。
邱指挥使比沈老爷还年轻几岁,不到五十,一生沉醉兵器,打过几次流寇湖匪,没上过大的沙场,一边擦拭枪头,一边听长子说话。
“孟辅可有丧气之言,颓废之色,懈怠之举?”孟辅是沈葳的字。
邱熙摇头道:“儿子在沈家两夜,老妇人丧礼期间,大舅兄还练武不辍。”
邱指挥使捋须道:“学成文武艺,卖与帝王家,沈家的志气,还没有灭干净。”
邱熙诧异,沈家可是被夺爵的,开国以来,还没有哪个褫夺的爵位被赐还的。
邱指挥使知道儿子的心思,不免指点一二,道:“亲家有个好儿子,娶了个好儿媳。庙堂之上,一朝天子一朝臣,皇上此番借定王之手,拔除了太宗留来下来的一干老臣,虽重用了一批权贵大臣,还没有树立新的格局,未来十年,谁都有可能成为新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