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嘉树倒没有怀疑,而是笑起来说,“你这杯剩下挺多的。”接着他又说,“明天我赔你一杯。”
汤奕可原是想说,她不是这个意思,却答应着,“嗯。”因为是不值一提的小事情,反而可以不客气些,感觉与他更亲近一点。
餐厅是离得不远,也在中城区,司机绕着餐厅转了几圈,找到个僻静的地方停下,汤奕可从这一辆保姆车里下来,钻进另一辆保姆车上,换了一身非常舒服的打扮,白色的短袖T恤,白色的长裤,以及,不知道童童从哪个衣柜里翻出来的,黑色的运动外套。
这间墨西哥餐厅的装潢风格很优雅,放眼一望,已坐有几桌食客,而阿全说着一楼灯光太亮、不安全,然后领着他们走上二楼。二楼的环境更曼妙,没有灯光,照明依靠玻璃杯里的烛火,地上应该有一台音响,音乐声很清晰,播放的歌曲与楼下不一样,使人随之放松。
正如阿全所言,这里很安全,黑灯瞎火的,什么都看不清,但也看不清菜单呀!事实上,担心是多余的,因为菜单是用西班牙文写的。
在他们积极地与服务生交流时,汤奕可作为一个不挑食的人,正用心听着缭绕耳畔的俏皮的蓝调歌曲,坐在她身旁的周嘉树心有灵犀般问出,“这是什么歌?”
餐厅二楼地方不大,只容得下三张桌子,其中两张被他们一行人坐下,座椅也与楼下的不同,用得是单人的小沙发。十五分钟前,他们走上楼来,阿全便往周嘉树的对面坐下,然后剩下的空座有些微妙,周嘉树身旁的位子,谁坐呢?
小黄没有多想地朝宇哥那一桌走去,与熟人吃饭才轻松。童童也不会贸然坐到周嘉树的身旁,来到了阿全旁边,拉开椅子……
此刻,汤奕可猜歌名是开头就吸引住耳朵的那一句《EverybodyLovestoChaCha》,并将这个猜想告诉周嘉树,他在歌曲搜索栏里输入她的猜想,紧跟着,从他的手机里传出一个旋律,汤奕可惊喜地与他击了个掌。
在服务生的热情推荐下,他们每个人点了一杯加入墨西哥小辣椒的鸡尾酒。
当他们已饱口腹之欲,仍没有接到统筹打来的电话,心知,十有八九,今晚不用拍摄了,所以不再抗拒酒精,开始漫无主题的谈天说地,甚至讨论到了外国人能不能完成蹲下的动作。童童说着,“我们国内的商场厕所里,几乎都改成了马桶,就因为外国游客越来越多,但是他们不会蹲下……”
周嘉树马上出声打断她,“还在吃东西……”
他们这一桌,只有汤奕可正捏着玉米片,舀起Guacamole来吃,因此,这句话是为她说的。
可是,童童以为是他在吃东西,抱歉地说着,“不好意思,因为小可不会被干扰,我就习惯了,口没遮拦的。”
汤奕可一边吃着玉米片,一边说,“我可以自动屏蔽。”
周嘉树“哦”一声,指着油炸猪肉馅的三明治,对她说,“这个叫什么,这个挺好吃的。”
汤奕可知道他的意思,是想让她尝尝,所以连连摆手,“我看得见它的卡路里,很可怕的。”其实从开始用餐到现在,她都没有吃多少,只碰海鲜沙律和玉米片。
“吃完去跑步,酒店里有健身房。”他说得轻巧。
她不知道该跟他说什么,就拔高些音量,对另一桌问着,“宇哥,你们还要吗?”
小黄噔噔噔跑过来,端走这一盘三明治,顺便高喊一句,“燃烧我的卡路里!”
晚上九点钟,他们还没有离开餐厅,桌上的鸡尾酒换过一轮,又都见了底。忽然间,汤奕可感觉吹来的风,湿漉漉的,便把手伸出栏杆外,过了一会儿,一滴雨水亲吻了她的指尖,下雨了!
她转回头来,却看见周嘉树将胳膊架在椅背沿上,头枕在胳膊上,闭着眼睛,像睡着了似的。
汤奕可想要叫醒他,吹着冷风打盹儿,一觉醒来要感冒的,但是这个时候,宇哥摸向角落里的一架电子琴,随便按出了两个音来。
童童瞥他一眼,大概是倦意上头,随口说着,“我们小可会弹钢琴。”
小黄转过头来,“小可会弹琴?”
汤奕可笑了笑,没有应声。她只会巴赫的哥德堡变奏曲,是方柏安教她的。
……多久没有想起这个名字了。
这几年来,不是没有想过他的,她也无意间发现过一篇文章,里头罗列着她与方柏安的过往,但是夹杂太多局外人的想象,甚至还有一句:不知,汤奕可午夜梦回,是否会后悔与方柏安分手,毕竟她是方最上心的一个,极有可能熬成豪门太太。
然而,当汤奕可回想起方柏安的时候,她反省的,却不是这么一回事儿。
当初,她爱上他的原因,是他有着,普通男人没有的魅力——从小游走在名利场,毕业于世界一流学府,游历过许多国家,满腹见闻,会马术,也会弹钢琴。
可是,他拥有的越多,越是不甘心,一生只得一个女人。世间的男人,大抵都是这样想的吧?
她应该向孟老师学习,将积累财富视为人生首要任务,不要把精力浪费在谈情说爱上。
倘若,遇上一个既有原则,性格坚韧,却又很温柔的人呢?
她将目光落到周嘉树身上,忙是拍拍他,见他揉着眼睛坐起来,便问着他,“你很困了吗?”真是个犯傻的问题,她接着就说,“马上要下雨了,我们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