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章晓已经苏醒,周沙连忙几步奔了过来。她连问了章晓几个问题,确定章晓是真的清醒了,一把抱着他连声道歉。章晓不会怪周沙,周沙什么都不知道。他的注意力放在周沙拿来的瓶子上。
瓶身贴着一张标签:抑制剂。
“这我做的。”原一苇说,“也是文管委仅剩的库存。”
章晓下意识地摸了摸鼻子。
“抑制剂吃多了会有什么副作用吗?”他问原一苇。
周沙在一旁插话:“有啊,你没看书么?过量使用抑制剂会引起□□减退,□□障碍,体毛减少,激素分泌量减少,第二性征生易性变化,就是男的变女的,女的变男的……”
章晓脸都白了。
“行了行了,她骗你的。这瓶你都带着吧,见到高穹就吞一颗。刚刚最可怕的不是你晕倒,而是你一直在不停地流鼻血,高穹没办法了,不敢碰你,远远走开你才稍微好点儿。”原一苇指指桌边放着的一个纸袋子,“他今天又迟到了,给你买糖炒栗子去了。”
章晓看着那纸袋子,抽抽鼻子,果真隐约嗅闻到了甜甜的香气。
他真的一点儿都没有生气,完全没有。得知高穹骗他的时候确实觉得不太舒服,但很快那不舒服的劲儿也不见了,他仍旧期待着和高穹的每一次见面。
这袋栗子几乎要让他高兴得坐不住了。
周沙拿起纸袋打量:“靠,这家店很贵很难买到的。他不是没钱了么,上个月的外勤也没出过几次,哪来的钱买这个?”
章晓心说他有钱呢,我给他的一百块,罚款。
“高穹呢?”他拍拍自己热的脸,“我跟他说谢谢。”
“他在应主任办公室里。”周沙说,“主任似乎在骂人,我刚刚听到的。”
“我已经说过很多很多遍了,高穹。”应长河声音都哑了,“笔记的分析和寻找,不是我们的工作,我们只需要找到线索。先脚踏实地地把现在的工作做好,如果本馆那边的分析工作完成了,可能也会需要我们这边的帮助。到时候我优先考虑你,行不行?”
“东西是我们现的,本来就应该我们去找。”高穹毫不让步,“我不是抢功劳,但我们做了最危险的事情,为什么最后解析和考古所得的荣誉,全都和我们无关?”
应长河疲倦地扶额:“使用陈氏仪进行空间迁跃并不危险……”
“那819事件怎么解释?”高穹打断了他的话,“除了章晓之外,我们每个人都知道819事件,但没有人说得清楚它是怎么生的。我认为819事件应该作为一次严重的工作事故,每一个文管委的成员都必须清楚地了解前因后果。”
“我会跟章晓说,但不是现在。”应长河捶着桌子,“高穹你有没有搞明白,章晓太重要了,没有他我们根本无法启动陈氏仪。819事件什么时候说,怎么说,会不会引起章晓的恐慌让他放弃这份工作,我都需要斟酌。”
高穹把手里的一沓纸张扔在应长河面前:“没时间让你斟酌了。这是我的报告,你可以仔细看一看。章晓很奇怪,他不是我们常见的那种向导。他能打破欧得利斯壁垒。”
正在数报告字数和页数有没有达到自己标准的应长河大吃一惊,猛地抬起头来。
他脸上全是无法置信的震愕:“不可能!”
“我和章晓都跟欧庆说过了话,你说可不可能?”高穹立刻反驳。
章晓:“没那么严重……拜拜。”
他挂了电话,在细小的雪沫里跺了跺脚。
应长河说秦夜时要和他约会,章晓对秦夜时确实没有那方面的任何兴趣,于是打算过来跟他说清楚。
他等了半小时,秦夜时最后说来不了了。章晓一时间不知道拿这多出来的半天做什么好。他买了杯咖啡,一路走入地铁站,看着线路呆。
有一个地方他很久没去过了。
二六七综合医院的位置稍稍有些偏,它专门收治与特殊人群有关的疑难杂症,他的父母就住在那里。章晓想了半天,刷卡过了闸机。
从这里出往二六七综合医院大约要一个小时,到站之后还要走两公里,章晓很熟悉这段路。
到了医院门口,他现和两年前他最后一次过来并没有什么区别。
二六七综合医院占地面积很大,门诊楼、医技楼和住院区之间有明显的分割,除此之外还有一片生活区,以及一片教育区。“二六七军区综合医院”的大字贴在门诊楼上,旁边是红十字会的标志。和气派的楼房比起来,医院门口就显得小气多了,厚重的铁门紧紧关闭着,只在靠近保卫区的地方嵌着一个检测仪,那里才是来访者通行的通道。
门口的警卫已经换了一拨,章晓看到有几个穿着齐整的军装。
“干什么的?”医院的警卫过来问他,旁边几个军人也转头看向这边。
警卫指指检测仪:“从那里进去,不要在门口徘徊。”
“我来看看。”章晓说,“我爸妈在这儿住院。”
警卫动了动眉毛:“这样啊,那你进去啊,身份证带了吧?”
医院的安检系统和人口系统是互通的,在刷证的时候如果显示来访者是哨兵或向导,他们会被带到一旁的小屋子里,要求释放精神体进行验证。
“我不进去,我就看看。”章晓说。
警卫奇怪地看着他:“为什么?”
章晓撒了个谎:“最近身体不好,精神体没办法凝成实体。”
警卫恍然大悟一般点点头:“我知道,你这是肾虚啊,是这样的,是这样……”
章晓:“嗯……”
他正要转身离开,一个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的人慢吞吞擦着他的肩走了过去。那人经过检测仪的时候,检测仪出了尖锐的警报声,他连忙递出身份证,章晓看到他的手上也戴着厚厚的手套。
“口罩帽子摘了。”警卫说,“验一验血。”
他拿出一根细针,脱了那人的手套飞快在他指头一扎,血珠冒出来的时候立刻往手上的试纸抹了一下。
章晓看到了那个人的脸。这是他第一次在现实生活里看到半丧尸化的人类。那个中年男人的脸干巴巴的,没有一点儿肌肉,皮肤全都皱起来了,紧紧地贴附着头骨。像是生过一场大病似的,他的皮肤呈现出死气沉沉的灰褐色,脸上都是一处处的斑纹,像一张干瘪混乱的纸。意识到章晓的目光,男人瞥了他一眼。男人的眼白血一样红,眼珠子不是黑色的,而是近似于白色的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