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一出,整个偏殿顿时安静下来。
梁芳一直规规矩矩站在旁边,虽然知道徐溥素来自负,但万万没有想到会选择在这个时候谈论这件往事,不由得认真地审视这位帝师。
且不说现在是新老交替的关键时期,而这种事情压根不该拿出来反复讨论,毕竟这是有损太子正统继位的事情。
朱佑樘知道自己早前确实给人营造一种好欺负的形象,便不动声色地道:“徐师,孤未尝听闻此事,却不知你是从何处得知呢?”
“你竟是不知?”徐溥先是一愣,而后娓娓道来道:“倒亦是难怪,你一直受太后爱护,故不知其中曲折。当年先帝意欲废储,时任司礼掌印太监怀恩死谏,先帝方止,而贬怀恩于南京!”
梁芳知道此事关系重大,不由得扭头望向朱佑樘。
经过这些时日的相处,他已经意识到这位太子远没有大家所认为的那般愚钝,其实跟聪慧的先帝颇为相像。
虽然徐溥提及此事无法动摇帝位分毫,但如何处理却是考验太子的执政能力,甚至已经算得上是一场政治博弈了。
朱佑樘相信成化帝确实动过废储的念头,若是成化帝的寿命再长几年,等兴王那帮小儿子出现合适的继承人,很可能便会废长立能。
只是说怀恩站出来维护自己,倒不如说他跟文官集团是守礼派,只论立嫡立长立贤的继承制而不辨对错。
朱佑樘自然知道徐溥提及此事的用意,却故意装糊涂地道:“孤确实不知此事!待登基之后,孤会查实此事,如若属实定对怀恩进行褒赏!”
“太子殿下,此事无须查证,臣岂会诓骗于你乎?先帝偏信僧道,沉湎方术,今身边内臣多是奸佞之徒,然内廷不可无贤士。臣恳求殿下即刻召回怀恩复职,以正内廷!”徐溥当即用自己的信誉作保证,便认真地提议道。
由于成化帝重用厂卫,内阁现在受制于司礼监。现在朱佑樘即将登基,当务之急是推举怀恩掌管司礼监,以防司礼监卷土重来。
凤阳离京城并不算太近,故而现在即刻下旨将怀恩召回,不仅能够防着司礼监生事,而自己亦能从中争取到更大的政治资本。
一旦事情进展顺利,万安和刘吉被驱逐,那么自己将会掌握内阁,从而将大明的朝政掌握在手中。
梁芳扭头望向徐溥很想骂人,这老货绕了半天竟然将矛头指向自己。
朱佑樘简直已经听到徐溥敲打算盘的啪啪声,便是采用拖字诀道:“徐师,今以父皇的丧事为重,召回怀恩一事,容后再议!”
“太子殿下,你忘乎臣当年之教导乎?兵贵神,事不宜迟,内廷之弊不可再拖,请即刻召回怀恩!”徐溥看到朱佑樘推诿之意,当即便教导地道。
梁芳若有所思地望了一眼朱佑樘,便站出来训斥道:“徐大人,请注意你的言辞!今举国哀痛,新君守灵尽孝而心力交瘁,岂可以危言令新君神伤?”
“算了,此事我找太后相商!”徐溥看到朱佑樘仍旧没有表态,加上自己确实不占理,当即便大手一挥地道。
朱佑樘看着徐溥转身离开,却是知道徐溥如此狂妄,既跟此人的性格有关,亦跟自己一直以来给人一种好欺负的印象相关。
在徐溥的眼里,恐怕自己还是一个傻白甜的太子。
黄盼看到朱佑樘望向自己,便心领神会地走到门口把守着偏殿。
“梁公公,废储之事实情如何,还请详尽告之!”朱佑樘隐隐觉得此事有不合理的地方,便进行询问道。
梁芳虽然是出身低微的太监,但深得成化帝器重,故而一直陪伴在成化帝身边,亦是亲眼见证了此事。
成化帝朱见深看到朱佑樘完全被文臣洗脑,已然是相信垂拱而治那一套,当即便是有感而地道:“太子不像朕,非储君之选”。
怀恩恰好就跟在朱见深身边,当即摘下帽子跪地表态道:“陛下,若你要废太子,恳请先杀了老奴吧!”
成化帝当时彻底懵住了,哪怕他真要废,亦不可能将江山交给那些几岁的儿子,自己刚刚不过是感慨这么一句罢了。
至于怀恩被贬凤阳守陵,这自然更好理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