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这人把他们小姐伺候得不错,长得也很英俊,但这身打扮实在是拿不出手,让人一看就知道他的身份不高,要是让谢文钊知道他们小姐跟这样一个人在一起,回去后说不定要怎么笑话,他即便要出来见人,也该换一身衣服才对。
但能看懂青萍的眼色那便不是陛下了,李钺拎着小锤子走过来,颇为奇怪地看了青萍一眼,问她:“你眼睛抽筋了?要不我找个大夫过来给你瞧瞧?”
青萍:“……”
她这哪里是抽筋了!为什么这么明显的眼色他都看不明白!
眼见着这事瞒不下去,青萍盼着他能机灵点,等下不要乱说话,她压低声音道:“宣平侯在院子里呢。”
“哦?”李钺转身向院子中央看去,果然见孟弗与谢文钊站在那里,孟弗见到他来,弯了弯嘴角。
李钺也笑起来,随后目光落到谢文钊的身上,谢文钊明天都要成亲了,不在侯府里好好准备做的郎官,来这里做什么?
天色黯淡,距离又有些远,谢文钊只隐隐约约见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从廊下向这边走来,男人的身上穿着短衫,手里还提着一把锤子,怎么看都不像是富贵人家。
一时间谢文钊脑中思绪万千,这么晚了,这个男人还能留在孟弗这里,他与孟弗到底是什么关系?
此前孟瑜与他说孟弗可能要与一个下人在一起的时候,他是不大敢相信的,刚刚见孟弗衣着华贵,面容颜色不改甚至是更胜往昔,便以为是孟瑜看错了。
如今竟是真见到这么个人,谢文钊心中涌出一股莫大的愤怒,说愤怒其实也不准确,更像是一种恨铁不成钢,他失望道:“孟弗,难不成你真——”
谢文钊的话还未说完就全卡在了喉咙里面。
因为他看清了来人的模样,他在这一瞬间失语,余下的话再也说不出口。
谢文钊的瞳孔紧锁,五官不受控制地扭曲,身体仿佛被闪电击中,全都麻木了,哪里也动不了,只能僵硬地站在原地,月亮早已从云层后面出来,皎洁的光映得谢文钊的脸一片惨白,而他的脑中同样是一片空白。
许久后,他稍微找回一点神智,却仍觉得自己是身在梦中,他是不是中午在松轩堂睡了一觉,还没有睡醒,所以才会在这里看到皇上?
更重要的是,皇上怎么是这样的一副打扮?
此人真是皇上吗?
月色清浅,花影摇动,孟弗转身回到古琴前坐下。
李钺则是随手将手里的锤子扔到一边的小竹框里,那清脆的声音让谢文钊稍稍回了神儿,下一刻他就听到皇上道:“谢文钊你的规矩呢?看到朕就是这个反应?”
谢文钊扑通一下跪到地上,他跪得很重,脚下的地面仿佛都跟着他的动作颤了一颤,他顾不上膝盖的疼痛,磕头道:“微臣谢文钊叩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青萍是跟着李钺一起过来的,她此时受到的冲击并不比谢文钊小多少,她傻傻站在原地,一双眼睛瞪得溜圆,嘴巴张大,一副痴呆的模样。
她的脑子里就剩下一个想法,皇上刚才蹲在她们的仓库里拿着把小锤子敲打锄头?!
李钺在孟弗的身边坐下,垂眸看向跪在地上的谢文钊,沉声开口问他:“朕听说宣平侯明日便要成亲了,今晚怎么有空到这里来?”
“微臣、微臣……”谢文钊的脑子里一团浆糊,额头上急出一片细细密密的汗珠。
他不知自己该怎么解释,更重要的是陛下为什么会在这里啊?
“嗯?”李钺挑了挑眉,问他,“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吗?”
斑驳的树影笼在谢文钊的身上,他在心里拼命地告诉自己要冷静,此时不必去想其他的问题,只专心应答陛下便可,如此他的心神才稍微稳定了些,他答道:“微臣是前来看望孟弗。”
“看望阿弗?”李钺摸着下巴道,“成亲前一晚来看望阿弗,宣平侯可真是好兴致啊。”
孟弗转头看了陛下一眼,她怎么觉得陛下的话里多多少少带着点醋意?这种没味的醋也要吃的吗?
她握住陛下的手,手指在他的掌心里轻轻挠了一下。
李钺立刻转过头,他向孟弗的方向倾了倾身子,就要碰到她的时候,他动作猛地停下,他还没换衣服,怕是会把孟弗的衣服也给蹭脏了。
孟弗另一只手拿出帕子帮他擦了擦脸。
谢文钊跪在地上,他垂着脑袋看向地面,完全注意不到这两人的互动,他正绞尽脑汁地想理由,回答说:“回皇上,微臣只是听说孟先生将孟弗迁出了族谱,担心她孤身在外过得艰难,所以才想过来看看她有没有需要帮忙的。”
李钺刚刚被孟弗顺了毛,点了点头,道:“这样啊,宣平侯倒是有心了,只是你明日就成亲,这大晚上的还到处乱跑,要是出了事可怎么办呀!”
明日这个亲谢文钊一定要成!
谢文钊连忙请罪说:“是微臣考虑不周,还望陛下宽恕。”
李钺道:“用不着朕宽恕,你明日能好好拜堂成亲就行了。”
谢文钊有些不明白陛下为什么如此关心自己的亲事,也许是与孟弗有些关系,但这些不该是他来操心的,谢文钊应道:“微臣定不负陛下期望。”
“那就好。”李钺反手握住孟弗的手,对她笑了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