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弗将她们打走后不久,谢文钊又来到霁雪院,暮色冥冥,树影交横,他站在孟弗面前,跟她说老侯爷和老夫人都同意了。
若是在三个月前,老夫人或许会反对,但现在她真心觉得他们两个能和离了也好,且不说孟弗现在太没规矩,单是谢文钊整天守身如玉的也不是个办法,老夫人想着,他们和离后,谢文钊把他的心上人给娶回家,自己好早日抱上孙子。
夫妻和离,除了本人有这个意愿外,还需要双方父母的同意,之后才能上报官府,将户口更改,侯府这边应得容易,但孟雁行那边肯定会麻烦一点。
这么多年来,总是有人到孟雁行的面前恭维他会教女儿,他怎么会容许自己这个精心培养出来的女儿与夫君和离呢?
孟弗想要尽快将和离的事解决,她干脆与谢文钊约好明日就去孟府,将剩下的事都安排好后,谢文钊仍停在原地,似乎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孟弗问他:“还有事吗?”
谢文钊动了动唇,却又不知道自己想说什么。
他即将要与孟弗和离了,他多年来的愿望就实现了,但不知为何,他的心中并没有多少快意,他觉得很不真实,像是一场奇怪的梦,不是噩梦,也算不上是美梦,就好像踩在云端上,该是很舒坦的,可他不知道自己哪一步会踩空,从万丈高空上坠落。
许久后,他终于开口,问孟弗:“孟弗,你为什么会突然想要和离呢?”
“为什么想要和离?”孟弗仰头看向头顶这片沉沉,晚风吹动她鬓前的丝,皎洁月光如水般洒落在她的脸上,她说,“大概是因为没有一只鸟不想飞出笼子吧。”
在过去的很多年里,孟弗被关在这个巨大的牢笼里,她已忘了自己是其实是只鸟,忘了她的背后还有一双翅膀,忘了她很想自由地飞向蓝天。
谢文钊皱起眉头,面色复杂,他懂孟弗的意思,但他还得觉得孟弗有些疯了。
她认为自己是笼中的鸟么?她以为她飞出了笼子能活得更好么?在这个世道里,她最后不还是要被关进另外一个笼子里面。
孟弗不是个愚蠢之人,她应该知道笼子外面是怎样的环境,她却还要出去。
谢文钊也不想劝些什么,毕竟他们两人和离对他来说未尝不也是挣脱了铁笼。
他有很久没这样平静地面对孟弗了,只是如今他对孟弗已无话可说。
其实从前,他对孟弗也没说过多少话。
“我走了,今晚你好好休息吧。”他转身离去。
回到松轩堂,谢文钊还在想孟弗说的那句笼中鸟,他不信那是孟弗的实话,孟弗向来是七窍玲珑心,她知道怎么做对自己是最有利的,不可能完全不考虑后果,他想起孟弗前些时候经常外出,她会不会是在外面认识了其他的男人。
或许是谢文钊自己心中另有所爱,所以在想到这种可能时,倒也不是非常生气,甚至还给前些时间孟弗的疯狂行为找了一个很好的理由,她可能只是为了让自己休了她,而自己却一直忍耐她,她没办法了才提出和离。
孟弗若是知道谢文钊脑子里都在想什么,大概会为这位宣平侯找个大夫好好看看脑子。
天色早已暗下,孟弗躺在床上,手里握着那枚刚刚从匣子里面取出来的小小玉佩,她在想自己以后要做些什么呢?她带到侯府的嫁妆最后要全还给孟家的,她总得想个办法养活自己。
其实女子赚钱也有许多的门路,只是她不太喜欢纺织绣花,也不喜欢烹饪,要不写书吧?但来钱可能有些慢,她还得先为自己找个落脚的地方。
孟弗想了许久,一翻身,就看到了枕头边上的那只兔子布偶,布偶长长的耳朵耷拉下来,看起来很是乖巧可爱,孟弗笑起来,抬手落在兔子的脑袋上,揉了一揉。
她将玉佩放到枕头下面,闭上眼睛,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一夜好梦。
翌日清晨,帝都又下起了雨,雨下得不大,缠缠绵绵,不知何时才能停下。
孟弗与谢文钊一起去了孟府,孟雁行得知孟弗来了,以为她是为前日的事来认错,还想冷她一冷,结果不久后下人进了他的书房,跟他说大小姐和姑爷要和离了,在前堂里等着他在和离书上签字按手印,孟雁行听到这话哪里还坐得住,赶紧来到前堂,厉声质问是怎么一回事。
在听到和离一事是孟弗先提出来的,孟雁行面色一沉,怒冲冠,对孟弗道:“当日是你想要嫁给谢文钊,现在又要和离?孟弗你以为这是小孩子过家家吗?”
孟弗丝毫没有被孟雁行这个样子吓到,她反驳道:“我从来没有想嫁给谢文钊,是你们做主为我定下这门亲事,你们从来没有问过我。”
站在门口的孟瑜听到这话,赶紧端着茶水走到孟雁行的身边,安抚他说:“爹,你先消消气,也不是什么大事,姐姐与姐夫只是一时吵架罢了。”
谢文钊听到孟瑜这话,目光不由得一黯。
孟瑜紧接着又来到孟弗面前,对孟弗道:“姐姐你也真是的,爹本来就在生气,你还这样说话,爹也是为了你好啊。”
孟雁行气恼道:“你不用为她说话,若不是她自己有意,怎么会有那些风言风语传到我耳朵里!”
孟弗没有接孟雁行的话,她看着眼前的孟瑜,轻声问她:“阿瑜,既然当年你与谢文钊情投意合,在知道父母要将我许配给他的时候,你为什么不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