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官员们同意在朝中增设武官位置,但他们心中对此有所不满,到时多半会与来的武官针锋相对,若是有刘长兰与魏钧安两人先示好,他们便不至于闹得太厉害。
陛下提拔武官入朝,可不是想让他们成日与文官们吵架。
刘长兰与魏钧安二人听闻这话,连忙向孟弗保证说:“陛下放心,微臣知道该怎么做。”
孟弗对此很满意,刘长兰与魏钧安也很开心,离开紫宸殿时还想着陛下真好,希望陛下能一直这样。
宣王事了,转眼九月了,孟弗与李钺二人这段时间忙着处理宣王谋逆一案,几乎找不到空闲出去,只能麻烦暗卫来回传信,陛下偶尔会在信中夹上一朵开得很好的月季,或是形状奇特的叶子。
九月还要秋猎,每年秋猎的地点都定在桾山围场,桾山距离帝都并不算远,骑马过去只需要两个时辰,秋猎的队伍人数比较多,行进度慢一些,大概会花上一日的时间。
孟弗这段时间再没练过射箭,原本练好的那点本领估计又还给陛下了,为了不让陛下在围猎上太丢面子,在出的前一天,她还抓紧时间在御花园里射了几箭,成绩果然很不理想,看来还是得托病。
回来后有宫人在殿中做打扫,抬手的时候无意间碰到了架子上的一个紫檀木做成的匣子。
匣子落到脚下厚厚的地毯上,出一声钝响,紧接着匣子打开,从里面掉出一枚玉佩,宫人吓了一跳,连忙跪下请罪。
孟弗的目光一顿,她来不及处置宫人,快步走过去,低头看着那玉佩。
那是一枚小小的双鱼玉佩,只有一半的双鱼玉佩。
她恍惚了一瞬,弯下腰,手指有些颤抖地将它从地毯上拾了起来。
那是文康十一年上元节,疯疯癫癫的老和尚从她与少年身边走过,将一块双鱼玉佩分成两半,分别塞到她和少年的手上。
其实冥冥之中,一切早有注定。
第58章
高喜见孟弗的表情有异,忙过来问她:“皇上怎么了?可是玉佩被摔坏了?”
陛下有多重视这枚玉佩高喜是知道的,前几年他不小心把这玉佩给弄丢了,陛下是专门让暗卫又给找回来。
好半晌过去,孟弗回过神儿,摇了摇头,说了一句:“没有。”
不过高喜仍旧觉得皇上此时的神色有些古怪,随后他听到陛下问自己:“这玉佩一直跟在朕身边吗?”
高喜心想陛下这是问的什么问题,有没有一直跟在陛下身边他哪里知道?
虽然最近皇上的脾气好了很多,可这种话高喜也只敢在心里想想,他答道:“有些年了吧,您去北疆的时候不也带着的吗?”
“是吗?”孟弗没再说其他,她微微歪着头,打量着手里的玉佩,最后忍不住轻轻笑了起来。
原来是陛下。
是陛下啊。
她该早点认出他的。
她呼了一口气,把玉佩放进小匣子里,又把匣子放回架子上,做完这些,孟弗垂眸看了一眼还跪在地上的宫人,宫人吓得浑身抖,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珠子掉个不停,孟弗也不欲难为他,挥挥手把人给打下去了。
这下殿中只剩下她与高喜二人,孟弗转身到龙塌上坐下,她试图在脑海中再次描摹出那少年的形象,此前她不止一次做过这样的事,可或许是时间过得太久远,最后浮现在她眼前的脸总是模模糊糊,看不真切,但是那时候她有信心,以为只要少年再出现在自己的面前,自己一定会一眼就认出他。
然而她并没有做到,若不是今日看到了这枚玉佩,不知还要多久,她才会知道少年是他。
孟弗脑海中少年的模样渐渐清晰起来,这么多年过去了,少年的脸从来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的清晰,就好像,他是站在自己的面前的。
孟弗抬眼,让不远处的高公公拿了一面镜子过来,镜子中映出陛下的脸,他看起来比从前更成熟了,也更英俊了,孟弗的目光最后落在他左边脸颊的那道浅浅的疤痕上,那些年陛下在北疆一定吃了许多的苦,上一次在西郊的靶场,他本来要与自己说说他在北疆的故事,但最后只说了一个开头。
孟弗把手中的镜子放下,她不知道陛下现在还记不记得自己,但是这件事她想要当面与陛下说,她现在非常非常地想要见到他,可惜明日就要出前去桾山围猎,只能等回来后再提了。
即便不能立即见到陛下,今日的这个现对孟弗来说也是个很大的惊喜,她洗了澡早早躺下,想要养足精神,为明日出桾山做准备,然而寝殿里的灯都已熄灭多时,孟弗的精神却异常亢奋,没有半分的睡意。
她一会儿回忆起文康十一年的上元节,少年是如何痛打那些流氓的,一会儿又想起陛下在她面前怎么痛骂朝中的那些大臣们,脑海中盛放着记忆的匣子在这个寂静的夜晚随着那只装着玉佩的匣子一起被打翻,各种记忆片段纷至沓来,关于少年的、关于陛下的、关于孟弗自己的,无穷无尽,让她不得半刻安宁,直到东方的天际,孟弗才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睡去后,孟弗做了一个梦。
梦中又是上元佳节,她却在漆黑的长夜里不知目的地跋涉了千万里,有人站在她的身后,拍了拍她的肩膀,她转过头,看到了少年,还有那漫天的灯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