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头人身推磨,血肉混合物从石磨四周滴滴答答地流下。
彷佛是一副地狱酷刑图。
三人都蹙了蹙眉,何倾颜的画依然极具冲击力,任何人看了,都有一种自己的头要被放在石磨中的惊惧感。
就像忽然走到崖边,人虽然没掉下去,心却被吓了一跳。
“都是自己在折磨自己。”顾然说。
陈珂忍不住问:“苏晴,你也是艺术家,你觉得呢?”
“我算什么艺术家,只是学过钢琴。”苏晴说,“不过,就我有限的艺术生涯,学艺术的,我说的是那些真正学艺术的,对自己的要求很高,批判自己时毫不留情。”
“所以,即使在我们这些外人眼中,已是很好的艺术家,且有辉煌的生涯,你们还是觉得不够好?”陈珂确认。
“永远觉得不够好。”苏晴说。
“内在完美主义的迫害。”顾然点评。
苏晴再次看向手机里的图:“我想,对于李笑野来说,停笔就等于停止呼吸,所以把自己逼疯也要继续写下去。”
“要给他看吗?”顾然问。
“这就是涉及一个问题,”苏晴说,“治病,是把病人变成和我们一样,还是满足病人自己需求。”
绝大多数情况,这两个条件是一个,但在精神科偶尔会出现不同。
“人活着需要精气神,”陈珂很认真地思考道,“我在南城大学的实习期间,见过一位病人,是位老领导,退休之前身体健康,每天晨跑,退休之后,每天在公园呆,记忆都衰退了,后来因为记忆错乱,认为自己还是领导而住院。”
“伱是担心,如果点醒李笑野,李笑野连‘推磨’的力气都没了?”苏晴问她。
“何止‘推磨’。”顾然说,“恐怕连把脑袋从磨盘上捡回来,都懒得做;或者捡了,也懒得装上去。”
“我是这个意思。”陈珂点头。
“不然问问庄静老师?”顾然试着说。
其实来{静海}的每一位病人,严格来说都是庄静的病人,一组二组是庄静的学生。
这就好比一般的病挂专家号,可做手术的却是专家的徒弟。
但如果病例复杂,难度高,专家也会参与到治疗方案中来,此时二组遇到棘手的问题,自然也可以‘摇人’,询问庄静的意见。
“这不是病难,只是选择问题,我妈。”稍作停顿,苏晴改口,“院长是不会管的。”
陈珂又问顾然:“顾然,你是庄静老师培养出来的,你觉得庄静老师会怎么选?”
“我怎么敢揣测老师的想法?现在揣测,以后揣测,将来说不定会把自己的想法当成老师的想法,这不是大不敬,要凌迟的。”顾然摇头拒绝,一副感到寒意的样子
苏晴和陈珂两人笑起来。
“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理由倒是挺多。”苏晴笑着教训他,语气里带着亲昵。
“我是不知道。”顾然笑道,“但我觉得,不知道最好,养成事事自己拿主意的习惯,长远来看总是好的。”
“嗯。”陈珂赞同地点头,“那我们决定怎么办?”
“。你这算自己拿主意吗?”顾然略显不满地问她,“先说你自己的意见!”
陈珂又被逗笑了。
“嗯——,我觉得,”她笑着沉吟,“就让他去吧,我们做好后勤工作,也就是保证他‘推磨’的身体健康,给他提供舒适的居住环境——你们呢?”
苏晴看向顾然,让他说。
“给他看画。”顾然道,“作为医生,就要冷酷无情,一律按照把病人变成我们一样的正常人来治疗,这样哪怕他以后出事,他家人也不会找我们。”
“这单纯是不想担责任吧?”陈珂笑道。
“是啊,所以刻意说了和你相反的意见,然后交给我们的组长大人做最后的决定。”顾然说。
“双重不想承担责任。”陈珂用女朋友似的口吻点评。
“没想到你是这样的男人。”苏晴直接是女朋友的点评。
“我——”
“哑口无言了?”苏晴笑着问。
“是无话可说!”顾然忍不住笑起来,“还有,你别岔开话题,组长大人,您的意见是什么呢?”
“我的意见,对了,李笑野是谁的病人来着?”
“你的。”顾然说。
“你的。”陈珂也看着苏晴。
“顾医生,你不是想赚钱吗?你来接手李笑野怎么样?只要决定是否给他看这幅画,就能轻松赚到钱。”苏晴说。
“你也是推卸责任吧?”
“是照顾属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