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尖舔血的日子,怎么可能没落些疤,但落了也不能和老人说,徒劳担心罢了。6玉武拿起老太太的手在脸上摩挲两下,笑着道:&1dquo;现在外祖母摸得到了。”
老太太笑了两声,轻嗔道:&1dquo;这是有几日没好好洗脸了,胡子怪硌人的。”
&1dquo;路上赶得急,几宿没歇,若遇着河才洗把脸,害外祖母脏了手,是武儿的不是。”6玉武笑着放开老太太的手,让丫鬟端盆子热水来给老太太擦手,又问,&1dquo;外祖母何故变成这样了?”
承钰这才把几月来生的事说了,但孙怀蔚背信弃义被她略去不提。这时她才现,自己心里还不自觉地想去维护他。怎么办呢?那毕竟是她救回来的人,朝夕相对了三年的人,再怎么恨,心底也不忍他被人唾骂。
这边的人唏嘘不已,那边的梅园却在煮酒夜谈。曾经的十六皇子如今也能穿太子服制的常服,把持朝政,名正言顺地替皇帝监国,而第一功臣无疑是孙怀蔚,他如何能不好好笼络住。酒宴散后他就让孙大人找个安静的地方,二人坐下慢慢商谈。
越接近权力的制高点就越被它所吸引,从前他觉得封太子就是毕生所愿了,如今却更加渴望坐上那把龙椅。现在霸着的那个人,昏聩无能,色令智昏,自己凭什么还要为他卖命,俯称臣。明明那个制高点唾手可得,却被他的一条残命挡了去路。他不想再等了!
父皇身边最得信任的不过司礼监王保和户部侍郎孙怀蔚二人。王保是个老奸巨猾的,他把控不住,但孙怀蔚和他年纪相近,两人许多政见主张竟非常契合,况这人确有治世之才,日后他登基称帝,也少不得孙怀蔚的辅佐。
二人正在说皇帝过量服食金丹一事,外边有人进来对孙怀蔚附耳几句,太子只见他面色一沉,虚了虚眼,一双星眸变得犀利起来。
&1dquo;怎么了?”他放下杯盏问道。
孙怀蔚神情凝重,语气却淡淡的:&1dquo;世安王府那位世孙来了。”
太子挑挑眉,&1dquo;哦”了一声,又道:&1dquo;这回他大败安南,回来父皇必定又会重赏。这人也是个奇才,只是在朝中无什实权,又少言寡语,不足为患。”
&1dquo;太子此言差矣。”孙怀蔚锁了眉头道,&1dquo;世安王祖孙二人每每大胜而归,途经之地都有老百姓夹道相迎,宣府以北的人说起他们更是无人不称赞,还有认世安王而不认大夏朝一说。自古得民心者得天下,如今陛下昏庸无道,那一脉指不定哪日称了帝,陛下失了势,太子殿下又将何往?”
太子闻言眉心一沉,眸光暗了几分,又听他道:&1dquo;当务之急是要借陛下之手除了世安王一脉,至于陛下,臣想不用太子动手,他老人家也撑不了几日了。”
等他分析完,太子的面容才松动了些,二人举杯满饮了一盏。孙怀蔚实在挂心凝辉院那边,墨眉一直深锁。太子一问,他只说家事,还以为是他屋里那位高姑娘在闹。当初高老全族倾覆,他却留下高老的幼孙女,太子只当他是贪于人家的姿色,如今看来竟是动真心了。
&1dquo;不如今日就散了吧,上元佳节,孙大人合该拥美人在怀同度。”太子喝尽了杯中的酒,起身说道。
孙怀蔚恐怕怠慢了太子,拱手道:&1dquo;更深露重,太子若是不嫌弃就在国公府住下吧,臣让人收拾了厢房伺候太子就寝。”
卫国公府是前朝王爷府邸,建得奢华靡丽,他也没有嫌弃之意,眼下喝了几盅酒,酒意上涌,不想再车马颠簸回去,也就答应下了。
孙怀蔚让人领太子去梨仙院,那一处自段家母子搬走后又空了下来。他则疾步往凝辉院去。
孙步玥比他早一步到,她刚净了脸,一听丫鬟说6玉武来了,连忙重匀了脂粉,挽了个髻子就披衣过来。一路琉璃灯瓦熠熠生辉,照耀得她心情格外明媚,拢了拢身上的玫瑰红洒金五彩凤凰纹披风,刚迈进月洞门,就看到那边廊下站了两个人影。
一个高大挺拔,穿着银白战袍,一看就是她的武表哥,另一个裹着淡绿色绣玉兰花的披风,身量娇小,墨垂腰,是姜承钰。
她对丫鬟&1dquo;嘘”了一声,悄悄转到廊柱下想听两人在说什么。
声音零零碎碎的,似乎在说&1dquo;三舅舅”,&1dquo;敏哥儿”,她又走进了几个廊柱,才听得清了。
&1dquo;为什么我觉得你不快乐?”6玉武在问。
&1dquo;有吗?”承钰牵了牵嘴角,笑得勉强,&1dquo;大概是府上一下子生这么多事,容不得我快乐。”
6玉武皱眉,闭了闭眼,又问道:&1dquo;他呢?他对你好吗?”
承钰脸上闪过一丝犹疑,随即明白过来他指的是谁,笑得更勉强了,&1dquo;孙大人一切都好,他朝务繁忙,屋里又有美娇娘要哄,没有时间对我好。”何况,他也没有义务对自己好。
&1dquo;美娇娘?他不是和你定亲了吗,为何还?”6玉武怒由心起,想亲自去问候那位孙大人,却听承钰在问&1dquo;你听何人说起我们定亲的事?”
&1dquo;步玥表妹亲口说的,她说孙怀蔚当面拒绝了禾嘉郡主,称已经和你定亲。”
承钰想起去年四月那个春风拂暖的夜晚,他的确紧紧搂着自己说过,这辈子是非她不娶的。
&1dquo;玉武哥哥就当没听过这话吧。”她也不知该说什么了,连玉武哥哥也知道了,外边那些爱嚼舌根的还不知编派成什么样了。过段时日她们就会现孙夫人其实另有其人,那时她才真正沦为金陵贵女圈里的笑柄。
无所谓了,她就这么陪着外祖母挺好,日后可以出家做姑子,青灯古佛一辈子。
&1dquo;他是不是欺负你了?”6玉武拳头不禁攒了起来,响起手指骨节的&1dquo;咯咯”声。
听得承钰心里一惊,想起之前被他打得鼻青脸肿的孙涵,连忙摆手道:&1dquo;没有,他没有欺负我。他连凝辉院也很久没来了,何来欺负一说&he11ip;&he11ip;”她又转了话题,道:&1dquo;眼下天晚了,玉武哥哥还回王府吗?还是歇一晚再走?”
她刚才听到他说几宿未眠,也现他眼睛红彤彤的布满了血丝,显是很疲劳,若是现在回去了,少不得又要和姨母说一通话,不如在这里歇息好了,养足精神再回去。
承钰说什么,他从来都是点头的份儿,当下说声&1dquo;好”,她就让丫鬟去把西厢房收拾出来。此时是老太太睡觉的时辰了,两人又说了两句,互相道别。6玉武看着她离开的背影,长廊是条浅浅的灯河,她则像朵随水而逝的落花,孤单飘零而不自知。他真的很想抱抱她。
等她小小的身影消失在了正房的棉帘子后,他才转过身望向廊柱一侧,目光冷了几分,道:&1dquo;出来吧。”
他早现有人躲在柱子后偷听,还以为是哪个丫鬟,没想到转出来个浓妆艳抹的女子,正是孙步玥。
&1dquo;步玥表妹?”6玉武长眉微蹙,道,&1dquo;你若是想和我们说话,可以站出来,做什么要躲在廊柱后偷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