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倒是郭氏带来的两个孩子,无一不是胖墩墩的。男孩儿约莫八九岁,女孩儿大概十二三,姐弟两人和他们的表亲孙步瑶一般,都是面若银盘,圆滚滚的腰身搭上肥肥的腿,不过胜在五官精致,都有一双水灵的杏眼。
男孩儿叫段越泽,女孩儿名段越珊,老太太让小辈一律以表亲称呼。承钰也就跟着喊了一声&1dquo;越泽表弟”和&1dquo;越珊表姐”。
晚饭摆在大花厅,承钰一直认为在外祖母的填鸭式喂养法下,她的食量已是大得惊人了,没想到强中自有强中手,越珊表姐一上桌,在她吃了半碗饭的时间里已添了两次饭,还说国公府的碗太小。
众人听了这话都是一笑,卢氏道:&1dquo;我在这边来以后,看着那些哥儿姐儿的胃口小得连半碗饭也吃不了,还是珊姐儿这样好,养得胖胖的,多可爱呀。”
大家又是一笑,孙步玥斯斯文文地嚼着一口饭,心里暗道:不就是个饭桶吗?
饭后女眷们坐在一处谈天,高氏因为要照顾小儿子,就先回去了。郭氏和卢氏都围着郭氏的姐姐段姨母,听她说起安南的风土人情。承钰也挨着外祖母听得认真,活了两世,她还就只在泉州和金陵待过。
&1dquo;那儿的姑娘小姐都像咱们这儿一样,每天足不出户,待在家里绣花儿念书吗?”孙步琴很好奇。
&1dquo;是啊,哪里的女子都是如此。不过她们少有念书,绣的花儿也跟咱们这儿不一样。”段姨母声音不高不低,徐徐讲出来,总带着股柔劲儿。
&1dquo;那也没什么儿了。”孙步琴坐在炕上,摇晃着她的小胖腿儿。
&1dquo;不过安南是蛮荒之地,不服我朝统治,时常有暴乱。”段越珊不想表妹觉得无,想了想,觉得说起战乱能引起小表妹的兴。
不过说出后孙步琴没表现出感兴,反而吓了一跳。
&1dquo;那可打死我也不要去那儿了。”她连连摆手。
段越珊颇得意地说道:&1dquo;那有什么去不得的,只要有我爹在,任他有多少暴乱,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
孙步琴惊异地看着段表姐,她还是第一次听姑娘家嘴里&1dquo;杀”来&1dquo;杀”去的。
孙步瑶对这对表姐弟谈不上喜欢也说不上讨厌,此时也只是和妹妹一样惊诧,别说&1dquo;杀”了,偶尔说了个&1dquo;吓死”这样的话,都会被娘教训不许说&1dquo;死”字。孙步玥虽然也听得心颤,呷口茶压压惊,心里越鄙夷起段越珊:就是个蛮荒之地养出的蛮子。
而承钰低头若有所思,回忆前世嫁人后听小姊妹说起过,安南王室内乱,大夏朝派去的官员也平定不了,武安侯受了重伤,只能回京荣养。
&1dquo;珊儿。”段越珊被母亲看了一眼,立刻闭了嘴。想起金陵前母亲的再三叮嘱,希望她做事说话都能像个大家闺秀,可她一不留神便本性暴露。
就说了个&1dquo;杀”而已,几个表姐表妹就被吓成这样,她们要是看过战场,看过被伤得体无完肤,四肢残缺的士兵,岂不给吓晕过去了?
不过,坐在老太太身边儿的那个妹妹,似乎没什么反应,反而低头在想着什么。
第七十九章
承钰感觉有人在看她,抬头正好迎上段越珊的注视。十二三的女孩儿杏眼明亮,胖嘟嘟的脸蛋一直红扑扑的,微微低头就显出个双下巴。此时毫不掩饰地打量她,但眼神里透出友善之意。
承钰对她笑了笑,段越珊便隔了中间几个说得正热闹的长辈问道:&1dquo;你叫姜承羽?”
来时母亲要她姐弟俩记国公府里人的名字,她嫌麻烦,没怎么用心记,觉得到时候熟了还怕记不住一个名字吗?
中间隔着的太太们听到她这么问,都放下正说着的话题,笑着纠正她:&1dquo;那是你承钰表妹,姜承钰。”
人都在笑她,连边上坐着的弟弟段越泽都替她姐姐害臊,但段越珊不觉所谓,耸耸肩道:&1dquo;对不起承钰表妹,刚才叫错你的名字了。”
活了两世,承钰也没见过这么直爽率性的人,就算三舅母,因为年龄身份的缘故,直爽也直得有限制。她对段越珊顿生好感,笑着回道:&1dquo;没关系越珊表姐,一个名字而已。”
太太们又去讨论她们的事了,段越珊觉得无聊,干脆走过来要和承钰玩儿。
&1dquo;钰儿去吧,带你越珊表姐和越泽表弟到你屋里玩儿。”外孙女到哪儿都招人亲近,老太太觉得很欣慰,又吩咐绣桃道,&1dquo;把这儿的果子点心端到表姑娘屋里去。”
听承钰要走,孙步琴立马跳下炕,表示要跟着去。
于是承钰便领了三个人回屋,屋里的丫鬟忙起来,沏茶的沏茶,削果子的削果子。
段越珊在屋里四处走动打量,一会儿摸摸三弯腿荷花藕节的方桌,一会儿拿起紫檀木喜鹊登梅架子上的粉彩陶翼兽看。
&1dquo;姐,你能别老晃来晃去的吗?”段越泽端端正正地坐在炕上,看他姐姐像个没头苍蝇似的在别人屋里转悠,觉得有些臊皮。
&1dquo;转转怎么了?这屋里的东西这么好看。”段越珊走回炕桌,又拿起承钰绣篮里绣到一半的一个香囊来看。
段越泽没办法,偷偷看了眼承钰,没想到这位表姐也在看他,四目相对,他白生生的圆脸蛋竟然红了起来,忙低下头看自己脚上的鞋子。
承钰觉得好笑,这两个姐弟一母所出,却是性格迥异。姐姐这么率真豪爽,弟弟却别别扭扭,斯斯文文,比琴儿还像个丫头。
&1dquo;这是你绣的?”段越珊拿起香囊惊讶地问道。
承钰点点头,去年中秋到现在,她没去上女学,整日就拿刺绣打时间,对比从前的手艺,她觉得如今比前世都进益了不少。
段越珊看得爱不释手,摸了摸整齐细密的针脚,叹道:&1dquo;我知道这些东西做好了会很好看,但是针线一到我手上,就是不听使唤,什么也绣不出来。我不爱折腾,干脆不学,娘也拿我没办法。”
孙步琴对此表示很羡慕,她也不想折腾,但她娘拿她总有办法。
段越泽听着更觉臊皮,人家的姐姐妹妹无一不是娇娇滴滴,规规矩矩地坐在屋里绣花儿,他姐姐倒好,整天嚷着要跟父亲去打仗,嚷到最后父亲竟然还同意了,开始手把手教她武艺。
不过有一点好就是,旁的小少爷都不敢欺负他,除非他们想吃姐姐的拳头。
&1dquo;那你整天都在干什么呢?每天都可以玩儿吗?”孙步琴眼里透出羡慕。
&1dquo;对啊,我每天都玩儿,玩儿枪,玩儿剑,还有大刀。不过爹说女孩儿使剑就好,大刀使起来就不美了。”
孙步琴听得瞠目结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难怪承钰看她胖虽胖,但更倾向于结识健壮型的,而不是孙步瑶那种松松散散,白花花的胖。而且她的肤色带些枣红,应该是常待在室外的。
这岂不又是一个&1dquo;三舅母”?承钰暗笑,不过三舅母出身镖局,只会些防身健体的拳脚功夫,而段越珊出身武将世家,小小年纪身手恐怕是在三舅母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