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dquo;不是怀薪少爷,是怀蔚少爷。”承钰知道府上的人一时半会儿改不了口,已经做好慢慢纠正的准备了。
老太太因为担心卢氏的身子,不宜挪动,所以就让卢氏暂时在耳房住段时间。下午谭师傅来教了两个时辰的刺绣,承钰便去耳房找卢氏,给她绣鸳鸯图案的荷包。
吃过晚饭又回来绣,直到掌灯时分才绣好了半只,紧赶慢赶,她担心明天领了顾女先生的戒尺就绣不了了。
最担心的事还是生了,第二天顾女先生觉得昨日她请假是因为没能按时完成罚抄找的借口,又添了五个戒尺,打到最后,一双手掌心肿得老高,活像两只肥肥厚厚的熊掌,都不能握了。
顾女先生只好中午就放她回去,老太太知道后心疼半日,亲自抹了药膏,本来要找顾女先生评理,被承钰拦了下来。
不知为何,她总能感受到顾女先生对她有股怨气,不把这股怨气借着什么泄出去,日后更有她苦头吃的。
被打了一顿,她反而安心,就像被迫把字体改成顾女先生要求的样子,虽然自己看着不顺眼,但总算免了顾女先生的一番念叨,以及顺带批判她母亲的字体。
因为手掌红肿的问题,承钰倒因祸得福,偷了几日的假。字也写不了,针线也做不了,她便往扶摇院去看看那位捉摸不透,有脑疾的少年。
好巧不巧,到了偏院,容芷便说二少爷刚出去了。
他认路了,能去哪儿?还不带丫鬟。
承钰支肘托腮,站在原地想了想,脑海里除了那片层层叠叠,深深浅浅的荷花,也想不出别的地方来。
虽然不是很确定,但脚不听使唤地走到了小花园子。四下顾寻,果然见茂密柳树下蹲着个小少年。
&1dquo;你果然在这儿。”承钰跳过去,蹲在他身边,笑眯眯地算是打招呼。
孙怀蔚漠然地看了她一眼,她习以为常,正准备开始自言自语,把他那份儿一起说了,没想到少年又转过了头,凝视着她,随后又伸出了手,手指戳了戳她的脸蛋子。
&1dquo;你戳我做什么?”承钰不明就里,觉得又好笑又可气,难道他是在学自己之前摸他额头的温度?她当时可没带这么戳人的,何况这小子的指甲还不浅。
少年似乎很不满意她的迟钝,用手在自己脸上狠狠抹了抹,示意承钰脸上有东西。
能有什么东西?承钰迟疑着摸了摸,没有呀?树下正好是荷花池水,承钰凑近一点,清亮的水里正好映出一张小巧精致的脸蛋。
只是脸颊两边红扑扑的,摸起来还有些烫。
&1dquo;许是刚才被太阳晒的。”承钰喃喃道。
&1dquo;你很聪明嘛,我脸上被晒了都能现。”承钰笑着想去捏少年的脸,却被少年躲了过去。
前世怎么没现国公府里还有个这么有的孩子。
第五十六章
&1dquo;你吃过早饭了吗?我本来吃饱了,结果大舅母那儿的亦芝姐姐来,送了一碗燕窝,一定要看我喝光了才肯走。”
&1dquo;你要喝燕窝吗?不如明天我给你带?”
&1dquo;你为什么总爱穿这双鞋子?看,脚趾头都露出来了。是容芷姐姐没给你做鞋吗?那我给你做一双好不好?”
孙怀蔚一直没有回应,承钰拿手虚比了比他的脚,竟有她两个巴掌这般大。她开始琢磨给选什么面料,绣什么纹饰。
太阳光渐渐明烈了起来,承钰侧过头看到孙怀蔚一张侧脸,笼着一层淡淡的金粉,鼻梁挺拔,鼻尖顶着点金光,只有那把小扇子似的睫毛,永远安静地低垂着,投下一层荫翳,罩住幽潭石子般的深眸。
——
扶摇院里,高氏整日坐卧不安,好几次管事的回事,她也走了神没听见。心情莫名烦躁之际,去净室一看,原来小日子来了。
至掌灯时分去凝辉院回了话,高氏浑身疲乏,回了房中就想歇下,不料孙立言又喝得醉醺醺地回来,一双手把她的腰枝环得紧紧的要求爱,满身酒气地往高氏身上乱蹭。
高氏满心厌恶,把想走开的亦兰拉了过来,趁孙立言手松的时候,一把把他推给了亦兰。
&1dquo;把老爷带去抱厦间。”
亦兰叫苦不迭,可是慑于高氏的威严,又不得不从命。刚跨出门,走在廊上,孙立言便迫不及待地扯掉了亦兰的青色比甲,贴着亦兰的耳朵说道:&1dquo;你知道,我一直喜欢你,偏那个母老虎总不让我碰。今晚机会难得,你得让我好好疼疼!”说完便扑过来,把亦兰的脸亲得&1dquo;吧唧”作响。
廊上还有别的丫鬟来往,亦兰红涨着一张面孔,垂着头,费了好大的劲儿,好歹在孙立言扒光她的衣服时进了抱厦。
不远处两个路过的小丫头相视一眼,捂着嘴偷笑起来,走到游廊尽头,却听一个冷冷的女声斥道:&1dquo;老爷和大太太歇息了,你们笑什么!看来是规矩没学好,不如再送回孙妈妈那儿学一次!”
小丫头抬头,见一张俏生生的脸蛋横生怒意,吓了一跳,忙说道:&1dquo;亦芝姐姐,我们不敢了,不敢了。”
亦芝没好气,一人脑袋上赏了一个爆栗才放人走。小丫头走得远了,回头望一眼,见亦芝还站在原地不动,白了一眼,酸溜溜说道:&1dquo;她作什么威风?一样的贴身丫鬟,亦芝姐姐既是大太太心腹,又得老爷喜欢,她连一个通房都没捞着,还好意思在这儿教训人!”
&1dquo;呸!”另一个丫头跟着啐了一口。冷清游廊上,一时只剩了亦芝一人,酸话被夜风吹进耳朵里,娇俏的背影抬手在脸上抹了抹,便低着头进屋给高氏守夜。
等承钰养好手伤回东跨院上课时,已是八月时节。小花园子满池的荷花零落凋残,岸边的少年却一如既往地守在柳树下。
他会在想些什么呢?想死去的姚姨娘?想他的双生妹妹?
承钰每次看着那个孤孤单单的背影,总会想起前世的自己,那个窝在泉州冷眼看父亲和别的孩子共叙天伦的自己,那个来了国公府后瑟瑟缩缩,轻信小人的自己。
她不能拒绝自己想关心孙怀蔚的想法,趁女学中午休息的时候,便会提个食盒去池塘边找他,起初点心递到嘴边,怎么哄他也不会吃,多半都让她一边说话一边吃掉了。前几日她终于把绣给三舅母的荷包绣完了,现在要了针线布料,开始给孙怀蔚做鞋子。
十五中秋这日,族学和女学休沐,承钰便在厨房里和丫鬟们一起做月饼。
老人家喜欢甜烂的食物,承钰便做了好多豆沙馅和莲蓉馅的月饼。活好面,包了馅,便把面团按进模具里,放进蒸笼里蒸。因为还得等些时辰,承钰便先回屋里。
刚进屋,就见桌子旁转过一个婀娜的身影,亦兰笑盈盈地说道:&1dquo;姑娘的月饼做好了?”
承钰才想起早晨起得早,忘了燕窝这茬,歉意地笑笑:&1dquo;还没好呢。亦兰姐姐这是等了多久了?”
&1dquo;没多久。”亦兰一面说一面打开适合,捧出一个小巧斗彩莲花瓷碗,&1dquo;姑娘趁热喝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