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谁都没想到的是,八月最后几天都是难得的好天儿,户外温度抽风似的升高了近十度,不看日历的话说是七月盛夏时节大家也会信,董锵锵不记得去年夏天特里尔有秋老虎,所有夏装早早洗完烘干后进了柜,天一热被迫又拿了出来。
好天气让备战补考的他心情大好,趁着端木没提新要求、他暂时不用去慕尼黑参加汽车论坛、开学尚早等诸多利好,临时起意主动邀请来特里尔一年来里走得近、聊得来的同学聚餐,共享难得的悠闲时光,他越来越觉得,多读书是对的,必要的放松也不能少,该社交时还是要社交,不带着太强的功利心就好。
一年中帮他最多的郑春花当其冲,方爽、顾欣、纪封平、赵可这些通过办中国周活动认识的也都在聚餐名单上。听说董锵锵邀请的人不少,郑春花建议他租下大学旁宿舍楼一层的公共厨房,厨房里冰箱、彩电、茶几、沙、炉灶和锅碗瓢盆一应俱全,最适合多人聚餐。
董锵锵第一时间把电话打到宿舍管理员的手机上,却遗憾得知公共厨房需提前两到三天预约,提前一天毫无可能,只得断了这个念头。
夏天出其不意的尾巴让刚被收拾好的院子一片秋色嘉景,前几日打劫了院里不少枝叶的秋风被太阳烤得也有了温度,吹在身上不冷也不热,正好完美体现德国的秋高气爽。
征得房东同意后,董锵锵打算把一票人都拉到房东家过周末,他希望每个人都能感受到这份秋天的宜人和美好。
接到邀请的众人无论是跟董锵锵平素就走的近的还是关系一般的都感到开心,尤其是这学期考试成绩还不错的几个,人人心中冒出来差不多的念头:趁没开学抓紧时间热闹热闹是假期里的次等大事,头等大事还得是打工。
对中国文化愈有兴趣的房东因要去城里的圣玛利亚大教堂参加与洪灾有关的悼念和募捐活动只能遗憾放弃与学子们的聚会,临行前她破例同意董锵锵可以在家做中餐,唯一要求就是做饭后必须持续通风,绝不能留下一丝油烟味。
董锵锵假期趁房东去国内旅游时已对做饭后清空油烟味颇有心得,当下有信心的答应下来。
当然董锵锵也没忘邀请自己不得志的旧友新邻,李雷没了第二次免课谈话的压力,无官一身轻,客气了一句问董锵锵要不要帮忙,董锵锵习惯独来独往,谦虚表示等吃饭就好,所谓一个敢说一个敢听,李雷把董锵锵的客套当了真,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窝在房间里打魔兽,董锵锵懒得跟对方置气,趁着众人到家之前冲下山买回所有做饭要用到的食材,恰逢山下新开了家俄罗斯市,大块排骨不知何故一公斤还不到一欧元,排骨买的多了更是直接送猪尾巴。他记得中国周上万福的几道菜给房东留下了深刻且美好的印象,他正好今天炒了拿来借花献佛,作为对房东借厨房的感谢。得知董锵锵亲自下厨,被邀请的众人也纷纷表示不会空手而来。
郑春花熟门熟路,又开的是摩托,带着方爽最先到。两个女生一进门就闻到扑鼻的肉香气,一问才知房东的大烤箱里正烤着董锵锵秘制的板鸭。两人之前都以为聚餐不过就是普通的家常菜,带了宫保鸡丁、麻婆豆腐和西红柿炒鸡蛋过来,都没想到董锵锵会搞得如此正式,连烤鸭都端出来了,虽然还没尝到味道,却不谋同辞的夸奖他心灵手巧,毫不吝啬溢美之词。
董锵锵做烤鸭倒真没炫耀显摆的意思,他想的是等到圣诞节,自己那票狐朋狗友很可能还会像去年一样从各地杀到特里尔欢聚一堂。去年他刚搬家,跟房东还不太熟,朋友们到了家里他也不敢太过招摇,平安夜的聚餐又因突如其来的非典戛然而止,所有人第二天无不狼狈撤退。今年跟去年比很多事都有了起色,所以他得趁现在多练练,圣诞才有拿的出手的菜。房东的烤箱过于高级,很多功能他从没用过,需要时间试错。
除了烤鸭,董锵锵做的另外两道也是横菜,一个红烧排骨,一个糖醋鳟鱼。德国人做鳟鱼多是刷上酱后烤箱烤,但一来烤鸭占着烤箱,二来再来道烤菜同质化严重没什么意思,不如试试其他做法。
在他炒菜时,其他人陆陆续续前后脚的也都到了,顾欣带的是大拌菜和醋溜土豆丝,两个理科男平时不做饭,但也没空手而来,进门就交给董锵锵八只足金足两的大螃蟹,外加各种饮料和各种零食。大家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不能离开特里尔,憋了一个暑假,董锵锵的聚餐邀请无疑给每个人都提供了一个难得的放松机会。
董锵锵手忙脚乱地收拾着迟来的海鲜,餐桌被抬到厨房外的院子里,菜被女生们一道道布上,两个男生抬出另一张方桌,把电视机安稳地摆放在上面,调出不乏味的电视节目充当聊天时的背景音,等董锵锵把蒸锅架好,调好姜醋汁儿,从厨房里忙完出来,餐桌上的摆盘已各就各位,饮料已斟好,一桌子人正围在餐桌前有说有笑,沐浴在秋日午后阳光的每个人脸上都挂着惬意、开心的笑容,“雷达”坐在餐桌旁,眼巴巴地望着盘子里的食物,口水吧嗒吧嗒地掉在草地上,猫卧在厨房外的沙里,脑袋藏在沙扶手被日光照到时留下的阴影里,身子晒着太阳,眼睛似闭似睁。董锵锵喝着饮料,把一切看在眼里,瞬间有些恍惚,这片笑声勾起他对一些往事的回忆,仿佛又看到了刚到汉诺威时的自己。
唯一空着手出现在餐桌前的只有听到楼下声响后从房间里跑下来的李雷,一番认识后听说每个人都是带着菜过来的,李雷只觉空手上桌面子上着实不好看,赶忙返回厨房,从冰箱里取出刚买的火腿肠,又把珍藏的皮蛋贡献出来,虽然大家都说够了够了让他先坐下边吃边聊,但他还是觉得差点儿什么,一溜烟儿的跑进房子,过不多时重新出现在众人面前。
伴随着“咚”的一声闷响,一瓶沾满泥巴的酒被摆到了餐桌正中央。
除了董锵锵,所有人都被李雷的话吸引,餐桌上一时鸦雀无声。
“这酒是你的?怎么这么脏?”郑春花似笑非笑地问道。
“我请大家喝酒,”李雷作豪迈状,“虽说品相不太好看,但这酒其实特别值钱,一般人看不出来。”他故作神秘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