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有些事终究躲不过去。
橙心仍在那儿说着“大不了就和他们鱼死网破”之类的话,柳扶微踱到廊外透透气,廊下灯笼随风晃动,而天色翳然荒芜,心亦是一片迷茫。她脑海中突兀地划过一瞬闪念:倘若一切根源都是她,是否她不存在这个世上,就再无人能够使用脉望了呢?
她心中一片乱流翻涌,以至于司照走到身后都没察觉。“你怎么出来了?”
听到声音,她尽量收敛了愁容,回头:“我爹他们……”
“放心,一切平安。”司照挥了挥手,身后的卫岭即屏退内院守卫,“只是光暗卫保护非万全之策,需将他们转移到安全的地方。但此事该如何向岳丈解释……”
柳扶微稍稍松了一口气,道:“朝中局势胶着,就说有人会以他们为胁,我阿爹
()会理解的。”
“嗯。”
一时之间,两人均默然,又齐齐开口。
“你……”
“我……”
司照道:“你先说。”
柳扶微开了口:“殿下,我有一个不太成熟的想法……”
他凝视着她。
她道:“祁王以为殿下已然入魔,何不以我为饵,诱他入局?”
司照立即道:“不行!”
“为何不行?他以为殿下已然入魔,定会放松警惕,只要我们做一场大戏,争取足够的时间,不就有机会反客为主了么?”
司照摇首:“太过危险了。他献祭自己的灵魂执掌神灯,便是孤注一掷再无回头路可走,他为了夺得脉望必会不惜一切代价,我不可让你同他有任何接触。”
柳扶微眉梢一挑:“殿下只说危险,那就是还有可行性咯?”
“微微!”他眉目一肃,“无论任何时候,不可拿自己开玩笑。”
“我没有开玩笑。那不然殿下你说,你有什么方法?和他硬碰硬?到时候他把我身份昭告天下……”她顿了顿,“我倒是不冤枉……但殿下该如何解释,到时候,圣人可还会向着你?可你若不把我交出去,他以长安百姓为胁,又该如何是好?”
“我有应对之法。”司照道:“我会传书神庙,请师父他老人家下山,到时……”
她听懂他的话,直接打断:“我不去神庙。”
司照沉默了一下,道:“我知你不喜欢知愚斋。此次你进神庙,无需进罪业道,你可做我师父的入室弟子。”
柳扶微一呆。
神庙是最接近神明的半神之境,光是一个天门就挡下了天下多少修道者,她一个进罪业道的祸世命格,做神庙的入室弟子?
“殿下你自己……不才是外门弟子么?”
他似有意隐瞒着什么,迟疑了一瞬道:“如今你已是太孙妃,以向大渊祈福为名入神庙,无论是仙门还是皇家都不可以动你分毫。师父答应我会亲自带你修行,到时只需将脉望交给他老人家,他也不会向外透露半句,一切评说没有证据终为谣传,待风波停了,自会止歇。”
柳扶微脑袋乱隆隆的,听到后半句,原本还算柔和的面色冷了下来:“原来殿下在我不知道的时候,就已经为我安排好了一切……你从最初择我为妃,便已想到了今日?”
他身形微微一僵,居然没否认。
柳扶微等了片刻没等到下文,清丽的眸子染上几分愠色:“如果殿下觉得脉望的存在会让祁王有机可乘,我现在就把它交给你们,是要毁掉或是另行处置都随你们的便。”
说着,就要摘下脉望,司照连忙阻止:“我并非此意。我只是……想庇佑你周全。”
“是吗?那我问你,你就不怕我修行之后,便再也不愿意做你的妻子了?”
他的心狠狠一揪,眸现慌措,“我不许”三字几乎要冲破他的喉咙。
然而这一刻他只
是眼底泛红,下唇重重一抿,竟不作答。
柳扶微怔住。
她只是说气话,是因她知道这是他最在意的事,她每每流露去意,他哪次不气得冒烟?
殿下这样的神情,让她觉得自己像是理亏的那个。
可是说不许离开的是他,怎么现在她成了那个不舍得离开的?
想到此,她气性翻涌直上:“早知如此,我还不如看着你入魔,省得你现在处心积虑要把我送走!”
言罢绕开他,径自穿过花荫小径往水榭方向而去。
他静静跟在她身后,维持着两步之距,默默地盯着她的背影,又过一程,但见华亭镶于一泓湖潭之间,她步入亭心,看着小湖飘着荷叶,像密密麻麻的翡翠伞,将湖面盖得严严实实,看不清湖水本来的颜色。
她感觉到他将外裳往自己身上一罩,她往边上一避。他喉结缓缓一动,略微强势地将衣裳给她披好。
她鼻子莫名其妙地一酸,深吸了一口气:“殿下,我是真的到了罪无可恕的地步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