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鱼一条动作利落地换好壳子,噔地一下从帐篷睡袋中挺尸坐起。
她这动静挺大,可是坐在帐篷外面火塘旁边的温德尔明明听到了声音,却没有第一时间进来查看。
咸鱼一条从帐篷里钻了出来,她微微眯起眼睛,现温德尔表面上淡定地坐在火堆旁边,实际上整个身躯都已经绷紧,像是一只拆完家现不妙赶紧装乖的边牧。
她的嘴角高高扬起,蹦蹦跶跶地来到正襟危坐的温德尔的旁边,将手搭在了温德尔的肩膀上。
手掌下结实有力的躯体猛地一颤,又飞快地控制住了自己。
咸鱼一条笑得更开心了。
——呵,有些狗子,面上看着云淡风轻,实际上心里已经慌得一比了。
她俯下身在温德尔脸上吧唧了一口,果然感受到手下方的肌肉飞快地放松了下来,某位‘神明’男友像是如蒙大赦,可坏心眼的咸鱼一条老师并不打算这么轻易地放过祂。
“所以,封印物oo1?未知的观测者?”她笑吟吟地侧头看着温德尔,感受到手下的脊背瞬间又绷直了。
温德尔文质彬彬地托了一下眼镜,祂直接略过了“你都知道了”、“你是怎么知道的?”等一系列目前看来十分冗余的问,直截了当地道“是的,你喜欢吗?”
“挺喜欢的。”咸鱼一条紧挨着祂坐下,握住了温德尔依旧戴着白手套的左手,不容分说地往怀里一扯,就开始脱祂的手套。
温德尔一脸纵容地看着她“需要我帮忙吗?”
“唔,这倒不用。”咸鱼一条终于把她心心念念的白手套扒拉了下来,她捧着温德尔的焦黑骨爪仔细端详,还很感兴趣地上手,不住地摸来摸去,“从认识你的第一天开始,我就在好奇你的手套下面到底是什么模样了~啊,不过你作为未知的观测者,恐怕一开始就知道了?”
温德尔竭力忽视在祂本体上作乱的手,祂轻咳一声,故作淡定地道“是的。你很早就注意到了这一点,你敏锐的观察力和旺盛的好奇心也深深地吸引了我。”
咸鱼一条微微皱眉“啊,是因为我对你产生了好奇,你才喜欢我的吗?”
“倒也不是。”温德尔微微抬头,看向前方火塘中微弱的火焰,随手拿起一截被冒险者们脱水过的荆棘丢了进去,“在我从时之老人的遗骸之中诞生以来……不,或许在时之老人掌控时间的权柄、观测着时间线上的万物之时,‘我’就仅仅是一个观测者。
祂的那些对世界、对生灵、对人类的好奇最终形成了我,而我仍延续着祂的习惯,驻足于时间、驻足于人世与命运之外,永远当着一个过客,目睹着所有人的悲欢离合。
作为一个封印物,我看尽所有,却无法理解那些情感……那些喜悦、悲伤、痛苦与愤恨。”
“热闹是他们的,我什么也没有。”咸鱼一条喃喃地复述着朱自清的名句。
“对,”温德尔有些意外,祂讶然道“这个说法格外的准确,特别贴合我的心境……在遇见你之前,我不止一次地尝试融入世间,去感受人生,去品味人类的喜怒哀热、酸甜苦辣……可无一例外地,这些尝试全都失败了。”
“为什么会失败?”咸鱼一条好奇的问。
“人们在我的注视下出生、成长、又突然地逝去……我会好奇他们的人生、好奇他们故事如何开展,可那些重复的、枯燥无味的生离死别无法让我感同身受。在我眼中,这一切都是顺其自然的轮回,是时间流淌之下必然的结局。
每一个故事,都有着类似的开头、经过与结果。久而久之,新鲜的玩意越来越少,所有的一切都那么眼熟。当我看到一个孩子的出生,我便已经看到了他未来被污染吞噬着死去的结局……
啊,请不要误会,这无关权柄,只是我看多了世间的苦难。人们缺衣少食,在污染的侵蚀下逐步走向死亡……每一个故事的结局都是如此。
重复的事情看得多了,我便失去了对此的好奇心。
所以,我进入了异常事务调查局,将我的注意力投向那些充满未知的封印物,揣测它们的效果,好奇它们的由来与构成,在满足自己的探究欲的过程中吞噬着它们的能量。这样,我就可以活下去。”
祂苦恼地笑笑“可是这样活着,的确怪无趣的。所有人都拥有自己的人生,而我是被他们拒之门外的一个旁观者、一个怪物。
我看着身边的调查员一个接一个地殉职,运气好一点的则是因失去战斗能力、失去身体的某一部分而退休,我似乎能体会到一种淡淡的悲伤,可那层悲伤又像是隔着雾气一般,无法被我触碰。
那种感觉,就像是我站在最热闹的广场上,听着四周欢声笑语,看着孩童打闹嬉戏,而我的心中毫无波澜,如同一潭死水。
我曾以为,我只是一个封印物而已,我告诉自己‘我没有人类的情感,自然也无法拥有那些多彩的人生,看客是我唯一能够拥有的身份’……直到,那一天在办事大厅中,你突兀地邀请了我。”
咸鱼一条想起自己当时被颜值所迷一时冲动的骚操作,忍不住尴尬地轻咳了一声。
温德尔注意到了她的尴尬,没有戳破,而是温柔地继续道“在那一瞬间,我现,我无法看到结局。你的身份是那么的奇特、你的能力充满未知,而你所带来的,也是无限的可能性。
好奇与未知从你的身上延展而开,我无法看到这个突如其来的展会给我带来一个怎样的未来,我只知道,我期待着这个未知的未来,期待着它给我带来的好奇、惊喜……甚至是惊吓。
在我漫长的生命中,第一次,我觉得我被世间的命运所接纳,在我的脚下,有一条新生的命运线缓缓延展而出。
你的邀请,给我黑白的生命带来了全新的色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