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意思?
我们在城墙里。
丹尔菲恩自然见识过威尼华兹的城墙,黑月堡也是它的一部分。古老的兰科斯特家族在这里兴起,当时他们还是逃难而来的北方人,与本地氏族部落建立起抵御风雪魔怪的城塞……但她不晓得城墙里会有这么多空间。我究竟在哪儿呢?午夜巷?还是火柴广场?她不禁思索。
领路人突然转折。拜恩的城门就在不远了。
丹尔菲恩犹豫片刻,还是没能忍住好奇心:拜恩在威尼华兹下方吗?
下方?不。我们能看到太阳。
太阳?丹尔菲恩睁大眼睛。连冰地领都没有太阳!拜恩……莫非这些无名者真的是神民?人们说太阳是露西亚的化身,祂眷顾着拜恩人么?
那是神秘之地的太阳,伯爵大人。安莎说,拥有露西亚的光辉,但不是真的祂。事实上,许多魔法都能做到这种事。巫师中有一支名为‘杜尔杜"派,他们截取阳光装进瓶子,售卖给地下种族。这已是几百年前的传闻,当时七支点还是盟友。
两年前的七支点也是盟友,但圣米伦德大同盟是独一无二的。它拥有胜利者维隆卡,因此战无不胜,而猎魔同盟最终失败。
长长的隧道一直向下,丹尔菲恩心中的惊奇感逐渐过去,取而代之的是不安。我们到底在多深?会不会一直走到灰烬圣殿去?这些石头究竟有多牢固?万一走道塌陷,大家就再也回不去了。
到了。请小心。领路人停下脚步。毫无预兆的,另一扇门出现在他面前。道路平缓地延伸,最终只在门前搭起两级向上的台阶。门外夜色宁静,一轮碎月高挂,云雾如轻纱。
倒影之城拜恩就在月光下矗立,王宫比黑月堡更高大堂皇,犹如神殿,令丹尔菲恩有种古怪的感受。她说不准那是什么,只得将疑问埋在心底。
女仆长安莎则迟疑着开口:我们回到了地面。
领路人点点头。这是拜恩。
可……我们一直往下。牙医霍普说,几乎没向上过。
没向上。丹尔菲恩打了个冷颤。她仔细回想,觉统共只爬了两级石阶,那只能算个门槛,而非通道……
这就是拜恩。领路人回答。
他们刚进了城,就被一队黑色骑兵拦下。许多黑斗篷在城垛上巡逻,更多人在城门等候。或许他们是在等我吧,丹尔菲恩拿不准。领路人威特克·夏佐如一滴墨水融入砚台,她几乎辨不出他的位置,只得勉强按捺心中不安,朝四周打量
倒影之城内却很明亮。街道与建筑都与寻常城市别无二致,毫无神秘之城的风范。丹尔菲恩有些失望。
黑斗篷里终于冒出一人,来向冰地伯爵致礼。欢迎来到拜恩,丹尔菲恩大人。守夜人午夜城卫队领汉迪·恩斯潘,愿为您效劳。但他并未放下兜帽,看起来也不怎么愿意。请恕我怠慢,大人,但我需要查看您的请柬。
这当然是怠慢,但在别人的屋檐下,丹尔菲恩不敢提出抗议。特别时期,可以体谅。她迅给自己找到了台阶下,示意牙医霍普将邀约信函递给对方。
汉迪仔细地审视着霍普,后者强自镇定,没有退缩。丹尔菲恩认定他是现了。但对方什么也没说,郑重地双手接过信函,用拇指擦过边缘。一串火花咻的迸射出来。
丹尔菲恩心一跳。即便邀约货真价实,她也难免紧张。伯爵不能表现出害怕,因此她摆出一副镇定的面孔,心下猜测他的行为。
一个笑容在城卫队领脸上浮现。请柬上的时间与外界稍有不同,虽是午夜,但你来得有些早了,大人。万幸陛下正在王宫。请随我来吧。
他们便跟上了汉迪。至于威特克·夏佐,伯爵再也找不见他了。你说时间不同,什么意思?丹尔菲恩在路上问。
威尼华兹地处南方,而南方有自己的时律。现在伊士曼遵循的时间刻度,都是克洛伊塔统一规定的。高塔位于世界中心,于是人们跟随的钟点也是宾尼亚艾欧中心的时间。汉迪回答,我们不守他们的规矩。……
威尼华兹地处南方,而南方有自己的时律。现在伊士曼遵循的时间刻度,都是克洛伊塔统一规定的。高塔位于世界中心,于是人们跟随的钟点也是宾尼亚艾欧中心的时间。汉迪回答,我们不守他们的规矩。
有什么差别?
按高塔的钟点,伊士曼的时间会比北方晚一天。我们自己计算的话,就能保持在同一天。
丹尔菲恩将信将疑。关于时律,她自觉没什么可说。毕竟,她从没离开过伊士曼,更没去过克洛伊塔。凡人与七支点相距太过遥远了。
但无论如何,来早了的事实令她更为忐忑。神秘生物与凡人不同,拜恩的规矩也与威尼华兹不同,自然,丹尔菲恩是冰地伯爵,没必要认同无名者和他们的城市,况且拜恩其实并不在威尼华兹的地下。有时候她真奇怪,为什么阿兰沃和拜恩人都喜欢来冰地领,还将王都坐落在地狱之门。要是有选择的话,我永远也不会踏足这个冰天雪地一步。
她的觉悟来得太晚。
拜恩的王宫胜过丹尔菲恩所见的一切城堡,虽然她只见过自家的霜叶堡和威尼华兹的黑月堡。雪白的石门坐落在红毯铺就的长阶前,和教堂的穹顶一般高。圣门后,宫殿犹如一颗完美无瑕的夜明珠,被层叠错落的塔楼、千变万化的雾影、精雕细刻仿若艺术臻品般的浮绘柱梁拱卫当中。
在如此恢宏的建筑作品前,连月之都卡玛瑞娅也变成了老掉牙的俗气小楼,而黑月堡更是一块粗鄙不堪、平平无奇的路边卵石,被踩踏踢飞也无人在意。丹尔菲恩没想到神秘生物在建筑工程界的创意竟也远凡人。
真壮观。汉迪·恩斯潘赞叹。我还是头一次见到王宫的全貌咧。
头一次?这家伙不是当地人?
本来人们只能见到大雾。午夜城卫队长一耸肩,除了圣门,顶多再有一点儿地毯。拜恩隔绝外界窥探的神秘皆由王宫引动,她自己也常年藏在魔法之中。没办法,我们当时要躲避占星师的迫害。他作个手势。只能带一名仆从,大人。有件事恐怕你得知情,我们的陛下对活人殊无好感——因此人越少越好。
丹尔菲恩怀疑这是拜恩皇帝的下马威:领路人,王宫,还有这见鬼的命令统统都是。只等她转身离开,所有壮丽景色都将消失得一干二净。没准儿我看到的也是幻象,她酸酸地想,魔法师制造影像肯定比制造宫殿容易,反正只是
花点儿魔力而已。
当她觉王宫的主人与自己的想象相去甚远,一切都太迟了。走过觐见长阶,在议事长桌尽头,两株银色玫瑰树烛台后,等待在王座上的是一副漆黑盔甲。他肩头有着十字骑士一般的白披风,手驻一柄恐怖的骨剑。诸多光环映衬下,这似乎只是一具陈列于此的骑士全身甲,而非打垮了七支点猎魔同盟的恶魔之王。
大门打开时,两簇幽暗的火焰突兀地闪动。
丹尔菲恩听见自己的心跳。这就是无名者的领,秘密结社的不死者领主,加瓦什的黑骑士,而今拜恩帝国的皇帝。她努力保持着仪态,以免一个照面就被对方带来的恐惧所慑服。不论如何,他并非我的皇帝。
陛下。汉迪·恩斯潘开口,你的客人来了。他的语气虽恭敬,但并没多不自在。伊士曼王国的冰地伯爵,丹尔菲恩·兰科斯特大人。她带来了邀请函。
幽焰辐射出的微光在她身上扫过。不是我的邀请。留下吧。
桌边已有三人,空位还剩许多。丹尔菲恩挑选了属于客人的位置,庄重有礼地坐下后,才惊觉自己为何要听从对方指挥。我一句话都没说!她意识到。在座的无疑是黑骑士的朝臣,声名在外的无名者领主,或许也是拜恩诸侯。丹尔菲恩不认为自己是其中之一。但有他们在令她不必单独面对黑骑士,多少是些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