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蓓尔带来了公爵的园丁,请他在门外的桌边等待。而卧室里,另一位侍女玛莉安轻轻呼唤着威金斯姐妹。
妹妹没有动,姐姐睁开朦胧的睡眼,要她去点蜡烛。蜡烛边环绕着小虫。
香薰耗尽了。特蕾西心想。她凝视着烛火在银台上的倒影,足有几秒钟毫无动作。
女王陛下的贴身女仆玛莉安无需多吩咐,取出的香料填补进烛心。火焰熄灭,眨眼复又燃起,也将公爵的神智一并唤醒。
特蕾西打了个哈欠,肺腔里满是寒意。
“什么时辰了?”她脱下睡衣。除非紧要事务,否则不会有人半夜来打扰女王的休息。
然而例外一旦生,就不必幻想再回到被窝了。
“凌晨三点,陛下。”女仆轻声回答,
“冰地领传来紧急情报。”特蕾西瞥一眼妹妹。她睡得正香,金散落在枕间。
有那么一瞬间,特蕾西仿佛回到了童年时代——四叶领的夜里寒风呼啸,姐妹俩脸贴脸、手挽手地在蜷缩在厚毛皮和羽绒被下,偶尔半夜尿急,一定会叫醒对方。
霜叶堡是座空荡又黑暗的山洞,每一块石砖下都氤氲着寒气,弗莱维娅不敢独自下床,特蕾西也不敢,但她从不承认。
烛光跳跃,妹妹模糊的五官上浮现出道道皱纹,她略微侧身,挡住光线。
“情报在哪儿?”
“园丁就在门外,陛下。”穿外套时,她将扣子扣错了位,只好让玛莉安帮忙。
女仆替她盘起头,以金色丝带固定,再将披肩的流苏一根根梳理整齐,戴上四叶形状的火红宝石领针。
玛莉安继续低头去找鞋袜,被特蕾西拒绝。长裙足以掩盖双脚,她不愿浪费时间。
“开门,不许出声音。”女仆米蓓尔等在门后。
“夫人。”
“还有谁知道这件事?”
“只有我和玛莉安,噢,还有园丁本人。需要叫醒女王陛下吗,夫人?”
“她难得不做噩梦,让她睡吧。”妹妹睡得不好时,总会用头顶撞她的肋骨,把她惊醒。
特蕾西关上门,回头看到园丁在桌边打瞌睡。三色堇传来的内容就在手边,一左一右,以红蜡封口。
她不禁皱眉。两封信?
“醒醒,埃罗奇。”对待下人时,公爵就没这么耐心了。
“信给我。米蓓尔,让咱们清醒一下,拿点儿褐茶。”玛莉安这次拉开灯,顺带点燃了壁炉,房间变得温暖明亮,但再也没有小虫盘旋了。
特蕾西一边铺开信纸,一边啜饮茶水。信上是埃罗奇的字迹,抄本比原版更清晰,还附带了来信者的一丝情绪。
这位园丁平日里不会显露职业,跟随公爵来到王都后,人们都以为他是凡人,做一些文员工作。
实际上,埃罗奇是特蕾西的亲信,也是她的秘书长、负责情报的园丁。
他不该亲自来。特蕾西的卧室也有三色堇,埃罗奇总是用它传递消息。
像这样夜里出门,会被诺曼爵士和其他夜不归宿的贵族瞧见。我的人在王都和平地待了几星期,已经变得懈怠了。
第一封信的开头是:我敬爱的母亲大人。这是小女儿的口吻,她虽然尽量装出伯爵应有的彬彬有礼的模样,但内心还在埋怨。
特蕾西把丹尔菲恩交给兰科斯特家族,以履行当年联姻时的承诺。当时她年纪尚轻,对自己的封地多有畏惧。
女儿需要帮手,需要丈夫。前者本可以是加文,是我儿子,丹尔菲恩的亲哥哥,不是那个叛国而死的前任伯爵。
然而在神秘的动乱中,
“苍穹之塔”的使节任由他被死灵法师杀死,还挑起了丹尔菲恩和哥哥的矛盾。
特蕾西只好将女仆长安莎派给女儿,再等成年后为她找个丈夫。南部抵御无名者结社的防线业已崩溃。
信中写道,永青之脉和四叶森林都恢复了通行,暂时还在我的掌控之中。
冰地领商业再度流通,我也遵循您的命令,与深水港伯爵海洛斯·多兰达成了的协议……香料、毛皮和海产的价格压低三成,为守誓者联盟的炼金造物铺路。
女儿直奔主题:女王陛下允诺的粮队几时启程?我的未婚夫在哪里?
秩序支点的援兵呢?总归她还知道自己要嫁人。特蕾西心想。两年时间,战争和叛乱用事实说服了这个不服管教的女儿。
丹尔菲恩以为自己还是威金斯家族的成员,是南国大公的女儿,王国的公主,对边疆的兰科斯特多加厌弃,根本不愿在黑月堡的本家挑选丈夫。……
丹尔菲恩以为自己还是威金斯家族的成员,是南国大公的女儿,王国的公主,对边疆的兰科斯特多加厌弃,根本不愿在黑月堡的本家挑选丈夫。
当然,她可以这么做,公爵给过她掌控封臣、统治领地的机会。丹尔菲恩完全能够把权力握在手里,而不只有头衔。
可惜她像弗莱维娅多过像我,而加文出了意外。特蕾西的父亲吉恩·威金斯公爵一生都是凡人,却死于神秘疾病。
医师说他的血中缺少一种因子,只能通过补充魔力来延命。原本威金斯家族招揽了许多神秘生物作为医师,特蕾西也早早成为神秘学徒,准备有朝一日点燃火种——这在贵族中简直是不可思议。
吉恩伯爵大受感动,宣布她作为四叶领的继承人,但没过多久就因一次不守时的妓院之行而去世。
特蕾西接过父亲的担子,戴上他的头衔,命令疾影军团处理他留下的私生子女,还把不满十五岁的嫡亲妹妹嫁给了国王。
沃森二世虽然年过半百,却继承了先王传承,是位高环的神秘者。弗莱维娅为他生下四个孩子,只有长子伊斯特尔活到成年,其余则死于谋杀和疾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