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小燕没料到长栓会这样回答,她感动地将长栓搂紧:“乖长栓,妈不生了,妈就养你一个。”
生易养难,彭小燕以前是不敢要二胎,后来欠了一屁股债,夫妻俩满脑子挣钱还债、为长栓治病,压根没心思造人。
此刻彭小燕下定了决心,不生了,长栓是他们两口子的命,真添了弟弟妹妹,她不相信自己做得到一碗水端平。
沈家良同意了彭小燕的决定,长相老实的男人往灶里填了根柴火:“等年过了我找褚医生打听打听,有没有啥男人吃了不生孩子的药。”
彭小燕红了红耳根,默认了沈家良的做法,他俩正值壮年,总不能彻底不过夫妻生活了。
去年的除夕,贺岱岳与褚归相隔两地彼此思念,今年共同烤着火盆守夜,潘中菊为了不打扰他们甜甜蜜蜜,借口瞌睡来了早早歇下。
火盆边放了个黄澄澄的橘子,褚归侧身靠着贺岱岳,享受对方的投喂:“渴了,你把橘子剥了吧。”
贺岱岳拿手拨弄着橘子离开炭火,撕掉表皮,橘子的清香伴着热气瞬间爆炸,烤过的橘子果肉愈发软烂,咬一口汁水丰盈,甭提多安逸了。
褚归嘴里嚼着一瓣,第二瓣抵着唇缝:“慢点,我没咽呢。”
包不住的橘子汁溢出唇角,贺岱岳低头舔吮,美其名曰珍惜食物。
今晚的亲吻是橘子味的。
临近十二点,贺岱岳神神秘秘地进厨房捣鼓了十来分钟,他不许褚归旁观,甚至把厨房门锁上了。
门隔档了视线,但挡不住褚归的鼻子,锅中水翻滚沸腾,他立刻闻出了饺子的味道。
贺岱岳悄摸包了二十个饺子,白菜猪肉的,特地为褚归补全过年的仪式。
刚出锅的饺子很烫,褚归一口咬掉半个,舌尖烫得发麻,却舍不得往外吐,他嗓子眼发哽,感动得几欲落泪。
“蘸醋蘸醋,饺子配醋香。”贺岱岳倒了叠陈醋,陪着褚归分食完了二十个饺子。
外面鞭炮炸响,褚归看了眼手表,十二点了。团在火盆旁睡大觉的天麻和天仙子被吓得惊慌乱窜,先后钻进了窝里。
贺岱岳牵着褚归到院子里点了挂鞭炮,噼里啪啦地火光闪烁,落在眼底犹如细碎的星辰。
分不清谁先说的新年快乐,贺岱岳捧着褚归的脸深深亲了下去。
新年,今年,明年,年复一年。
好梦至天明,褚归醒时被窝暖意融融,贺岱岳侧身拥着他,胸膛起伏间幸福感化为具象。
“新年好。”贺岱岳在褚归的颈侧厮磨了片刻,“睡饱没?”
“睡饱了。”褚归坐起身,“你不是说今天得上坟么,啥时候去?”
“不着急,上午祭拜我爸,外婆那边我妈明天去。”贺岱岳边说边穿衣服,“下午田勇他们来拜年,我帮你一起招待。”
堂屋潘中菊盛了八碗汤圆,八仙桌上方四碗,左右各两碗,用以祭拜祖先。
香烛年前买的,贺岱岳叫褚归也拜了拜,待蜡烛燃尽,潘中菊另舀了锅里的汤圆让他们趁热吃。
潘中菊搓的汤圆约乒乓球大小,软糯的皮下是香甜的芝麻花生馅,褚归吃了四个,从喉咙甜到了心里。
吃过汤圆,贺岱岳领着褚归上贺春生的坟前烧香,他的棉袄口袋里装了许多花生瓜子,路上碰到小孩一个抓一把,并时不时剥几粒给褚归。
所有人皆是喜气洋洋的,大年初一不能吃药、不能赖床、不能拌嘴,不能做一切不吉利的事,否则触了霉头得倒霉一整年。
下午田勇、张川和蒋利兵三人是一道来的,他们各自提着年礼,褚归把人迎进屋,贺岱岳接过东西,进了厨房煮开水蛋。
“褚医生,草药集我们整理好了。”蒋利兵深吸一口气,拿出被布包裹的书册,约三指厚,封面空白,装订得倒是很精细。
真让他们弄成了?褚归怀着审视的态度翻开封面,内附一张缩小版的地图,扉页写的是这本草药集的由来,随后是按山头分类的目录。
哪座山分布了那些草药,这样虽然会造成某些广泛的草药重复出现,但整体直观明了,使用简单,降低了走弯路的概率。
目录共七页,涵盖了漳怀县所有叫得上名的山头。目录结束是对应草药的介绍以及图样,类似贺岱岳之前在京市医院住院期间,褚归从乔德光那借来给他打发时间的《本草要术》。
褚归跳着翻了几页,发现有些药材做了不同的标识,蒋利兵称黑色细杠代表存疑,意思是对应的山上可能没有;黑色粗杠代表有,但数量稀少,不容易找到;黑色星号是草药介绍不完善待补充……
瑕不掩瑜,凭田勇他们三人的本事,仓促之下能做到此种程度已经非常有诚意了,况且初稿嘛,总要给一定改进空间的。
“谢谢,麻烦你们费心了。”褚归合上草药集,招呼他们赶快吃贺岱岳煮好的开水蛋。
难得来一趟,蒋利兵与张川抓紧机会向褚归请教行医过程中遇到的疑难,田勇心里止不住得意,他如今每周都能见到褚归,下午的几个小时大方让给他们好了。
去养殖场逛了圈,田勇回来提醒忘我的二人该走了,明天得上班,天黑的山路跟白日可不是一个量级的。
蒋利兵露出痛苦的表情,他实在不愿走,多希望能跟褚归待他个十天半月的。
要上班的成年人没任性的资格,蒋利兵终是被田勇拖着离开了,褚归送到村口,叫他们有空常来。
“你确定哪天去外省养殖场了吗?”得了草药集,褚归如获至宝,恨不能立马飞到山头把里面的药材全部采集一遍,但他答应了贺岱岳,不会在没对方陪同的条件下进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