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妖狼反复斟酌,左右思量,道出一个惊天秘密,“千年前,魏帝陆啓就身在伏帝关,隔岸观火,亲眼目睹我云荒妖族围杀人族始帝。大战过后,魏帝陆啓鸠占鹊巢,占据那座伏帝关,已有千年光阴。”
魏帝陆啓实力不详,但年岁却有明说,只有两百来岁,怎么可能出现在千年之前的伏帝关?
陆玄楼心神惊骇,目光晦暗不定,只是片刻功夫,脑海中浮现千万中猜测,接着抽丝破茧,一一剥除,只余两三种可能,然后不停转动酒杯,玩味问道:“伏帝关的那个不是陆啓,也被某位远古神灵鸠占鹊巢?”
有陆玄楼的借尸还魂在前,魏帝陆啓的鸠占鹊巢自然说得过去。
天妖狼瞧着陆玄楼的神色,忍不住问道:“你似乎并不关心他的生死安危?”
“他?”
天妖狼说道:“不是魏帝陆啓,而是父亲陆啓!”
那怕没有远古神灵的鸠占鹊巢,只说陆玄楼的借尸还魂,他与魏帝陆啓还算是父子?就算是父子,似乎也谈不上情深。
陆玄楼没有直言,只是摇头苦笑,“我大魏陆氏一族,生来淡漠,最是薄凉,朕也不例外。”
这般说辞,天妖狼只当是耳旁风。他曾经有一位刻苦铭心的红颜知己,岂会不知儿女情长为何物?而这位昭武皇帝既然是天下最有名的痴情种,又怎会是性情薄凉之辈?
天妖狼也不说破,言归正传道:“起先的时候,我也是这般想法,只是后来,与魏帝陆啓围绕一座伏帝关,隔空斗法,相互拉扯,彼此落子,各自算计,瞧出许多门道。”
天妖狼肃然说道:“从来没有鸠占鹊巢的夺舍,更没有远古神灵的转世重生,魏帝陆啓只是魏帝陆啓,是两座天下最为枭雄者。”
陆玄楼皱眉道:“魏帝陆啓只是魏帝陆啓,那他如何能出现在千年以前的伏帝关呢?”
“大抵是一场逆流而上,在今看古,在古看今,都是谋划当下,谋划将来。”
天妖狼继续说道:“自古以来,三千大道,空间为尊,时间为王。在我看来,魏帝陆啓是集时间法则之大成者,其造诣之高,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只怕要胜过那位传说中的时之古神。”
陆玄楼点点头,笑道:“可以更大胆一些,魏帝陆啓左手时间,右手空间,为王为尊,比远古神灵更像神灵,比天命还要天命所归!”
据陆玄楼所知,颜境古的空间神通是魏帝陆啓亲自传下来的道法脉络。
此时此刻,陆玄楼恍然大悟,知晓前因后果,对魏帝陆啓的百般作为了然于胸。
“一场逆流而上,一场顺流而下,好一个魏帝陆啓,果然枭雄。”
千年以前,那位人族始帝斩断十境前路,任你惊才绝艳,都好似闺中妇人对镜梳妆,自艾自怜。
此世不能破境登高,那就去往过去,去往可以大道向前的时代,所以魏帝陆啓要逆流而上,去往千年以前的伏帝关,在那位年轻始帝斩断十境前路的时候,早早跻身十境巨头,然后漂流而下,在某个时间节点与自己不期而遇。
简简单单,一句逆流而上,平平常常,一句漂流而下,其中多少辛酸,恐怕唯有魏帝陆啓心里清楚。
“怕了?”
天妖狼戏谑出声,试问一句,这样的魏帝陆啓,哪个敢不忌惮三分?
陆玄楼轻笑说道:“朕还是那句话,左右不过是一场问剑!”
“还要问剑!”
天妖狼顿时诧异,“你输他赢,你赢他输,都是大魏天下,天下喜事,莫过于此,这一场父子问剑还有何意思?”
“天下最高处,只能有一人,到底是朕,还是魏帝陆啓,总归要有个说法。”
陆玄楼轻笑说道:“何谓风流意气?朕可以输,可以死,可以一无所有,唯独不能低头,乖乖去做魏帝陆啓最听话的儿子。”
天妖狼一怔,随即满心惆怅,魏帝陆啓生了个好儿子,而云荒没有一个最为出色的后来人。
身负一座天下的气运,帝无鹤立鸡群,实在惊艳,奈何有魏帝陆啓在前头,有昭武皇帝在后头,中间还有一个随时都可能剑道绝巅的闻溪,当真是生不逢时至极。
“倘若将来有一日,天上天下,唯陛下独尊,敢问陛下,要如何处置云荒妖族?”
时至今日,云荒妖族依旧强大,帝无未必会输,但天妖狼做了最坏的打算。
“人妖两族风气南辕北撤,大不相同,大抵没有什么好法子可以让两族相安无事,故而朕这里有上下两策。”
陆玄楼不卖关子,“先说上策,大魏铁骑越过界关,长驱直入,践踏整座云荒,其所过之处,云荒妖族无论境界高低、本性好坏,都要诛杀,好教天下无妖族。再不济事,也要将云荒妖族屠戮半数,然后立下严苛规矩,以为束缚,让云荒妖族彻底沦为大魏附庸,永无复起之日。”
天妖狼怅然说道:“天下有灵众生,皆是性命,陛下如此杀伐,有违天道,必遭天厌。如此一来,陛下性命、大魏国运恐难长久,此举果真是上策?”
陆玄楼笑道:“人,百年一世,千年万年,已是难得,朕怎敢奢求不死?”
天妖狼问道:“下策呢?”
陆玄楼笑道:“直似当年,一座界关隔绝南北,人妖两座各自占据一方天下,各自规矩,大魏强盛一日,两族都要俯听命,等那一日,大魏衰落,甚至灭国,没了规矩,两族兴衰,各自手段,各自本事。”
“陛下欲取哪一策?”
陆玄楼摇头说道:“而今大事未成,朕也是走一步,看一步,将来到底如何,还不好说。”
“陛下身负真龙血脉,可以视作妖族始族。倘若将来一日,陛下马到功成,得了两座天下,还请陛下选取下策,善待妖族。”
天妖狼缓缓起身,双手执礼,恭敬俯,“老夫在这里,先替云荒妖族谢过陛下不杀之恩!”
“我是真龙,但云荒妖族未必将我视作始族,马是瞻,唯命是从。”
陆玄楼轻说道:“各有各的缘法,各有各的命数,将来如何,留待将来说。身在当下,且说当下,前辈可要与朕问剑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