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宝池街仅有三里不到的外贸司衙门内。
十来号身穿鹰爪黑袍的内监机督卫在内监机副督沙东行的带领下,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
由于内监机的专属服饰过于惹眼,故而他们一到场便引起了衙门内不少官吏们的注意,许多外贸司官员们都自地聚集起来,互相交头接头,窃窃私语起来。
见一众外贸司官员自地聚集于衙堂大院内,沙东行倒也没跟他们客气,叉腰问道:“外贸司账房文录宁大的上官何在?”
人群里,一个身穿蓝袍官服,年龄约有三十岁上下的中年男子被人挤了出来,还不等他回神,沙东行便直直逼近了他,边打量他边问道:“你就是宁大的上官?”
蓝袍中年有些畏缩地抬手行礼道:“回内监机上官的话,卑职……卑职是外贸司的账房主理鞠正,算是……算是他宁大的上官。”
他这话倒说的严谨,宁大只是个小小的账房文录,还远没有资格搭上鞠正这个账房主理的线,硬要算的话,只能是他鞠正手下的手下……
沙东行了然点头,朝身后的属下们招了招手。
几名身穿鹰爪黑袍的壮实督卫立马涌上前来,动作粗暴地将鞠正给控制住。
突被人钳住手脚的鞠正一时间有些慌神,他又惊又怒地干吼道:“你……你们要干什么?”
“要干什么?”沙东行冷笑道:“当然是抓你回镇抚司受审了!”
一听要被抓去镇抚司,在场的外贸司官员们脸色都变了。
镇抚司是什么地方,长什么样,或许很多人不知道,但镇抚司的威名,整个大宣官场就没有不知道的……
之所以说那地方的模样少有人知,是因为凡去过镇抚司的人就少有活下来的,那可不就少嘛……
“不!即使是内监机也不能乱抓人!”镇抚司三字一出,可把鞠正吓得胆战心惊,他张着颤抖的嘴唇一个劲地干嚎道:“你们……你们若敢在外贸司乱来,我外贸司的主司傅公公定不会轻饶你等的!傅福详傅少公公的大名你们也听过的吧?!他可是你们内监机的前任副督……”
“话说完了吗?”沙东行冷笑一声,神色倨傲道:“吾乃内监机副督沙东行,倘你不服,大可记下老子的名讳,去天子驾前告我的罪就是!”
沙东行这一自报名讳,直让周围的外贸司官员们吓得倒吸口凉气。
敢情来拿人的是这位瘟神!
要知道,沙东行的个人威名可是与镇抚司不遑多让的,自内监机建立以来,沙东行手上沾着的血就没消过,凡提到他的名字,只要穿着官皮的人就没有几个不哆嗦的。
果不其然,随着沙东行自报名讳后,现场气氛明显变得微妙起来了,就连此前一直嚷嚷着沙东行等人放手的鞠正也一下子老实了,他的脸色就如同白纸般毫无血色,写满了绝望与痛苦。
“沙东行!”
一道尖声厉喝忽然打破了沉默的现场,只见衙堂深处,身穿着青色太监服饰的傅福详怒气冲冲地走了出来,伸手指向沙东行冷脸,怒声咆哮道:“你他娘的抽什么风?竟敢来我外贸司撒野?”
沙东行抬头看了眼怒气冲冲的傅福详,皮笑肉不笑道:“我倒是谁,原来是傅少公公来了哈……”
顿了顿,他有些惫懒地伸伸腰,满脸热切道:“许久未见,傅少公公胖了不少,看来这外贸司果然养人呐……”
“少他娘的跟咱家套近乎!”傅福详冷脸拂袖,怒斥道:“赶快把咱家的人放了!”
“傅少公公是说他?”沙东行伸手一指被属下们控制的鞠正,耐人寻味地说道:“傅少公公可别误会,沙某来这外贸司请鞠大人去镇抚司配合审案,可不是有意为难外贸司……”
他话未说完,傅福详便冷声打断道:“鞠正不过是外贸司的账房主理,他能犯下什么大事值得内监机拿他?照我看,你沙东行就是没事找事!”
“这真是天大的误会!”沙东行故作委屈地抬手道:“沙某是奉上命行事,绝无半点私心呐……”
说完这句话后,沙东行脸上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来,“还是说,傅少公公想公然违抗我内监机办事?”
“你什么意思?”
傅福详有些警惕地看了沙东行一眼,他总觉着对方话里有话,让他很是古怪。
“我没什么意思,就是想跟傅少公公说,我内监机办事,无须向天子之外的任何人解释!”撂下话后,沙东行抬手向一众属下命令道:“把鞠正带回去!”
“放肆!”
被沙东行这一挑衅,傅福详就如同喷涌的火山般勃然大怒,“沙东行你休得胡来,谁给你的胆子敢在我外贸司人如此妄为?”
“我给他的胆子!”
一声暴喝从衙门口乍起,在场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顺着说话声望去,现来者竟是身穿素衣的傅少卿。
在场所有人都愣住了,他们万没想到大内总管兼内监机总督傅少卿竟然亲自驾到了……
短暂失神后,外贸司一众官员们战战兢兢地朝傅少卿行起礼来:“下官等见过傅公公……”
饶是此前桀骜不驯的沙东行,在看到傅少卿到来后,也格外老实温顺地低了下头,恭敬作揖道:“卑职见过总督……”
他身后一众黑袍督卫们也低下了头,齐声向走来的傅少卿见礼:“下官等督公……”
“干……干爹……”傅福详瞪大双眼,看向朝自己迎面走来的傅少卿,有些傻眼的支吾道:“您……您怎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