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怎的,这一刻的姜老太,比以往的任何时候都要清醒。
她苍老的手摸摸小孙女的脸颊,说道:“奶越来越糊涂了,身子骨也不行了。说不定,没多长时间好活的了。”
姜想家看过村里其他人家里给老人办白事,当时她问奶奶,人死了是什么,奶奶告诉她,人一死,就什么都没了,再也见不着了。
她呜呜大哭:“奶奶,你不要死,你不能死!”
“还没呢。”姜老太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你还这么小,奶要是走了,你该怎么办?我得给你安排好,等你有了着落,奶才能走啊。”
“想家,你这俩伯母,一个对你不上心,一个对你不厚道,两个伯伯又不管事。等奶走后,跟着他们两家人,你的日子肯定过不好,指不定都上不了几年学。”
“上学是管用的,你看金玉家几个孩子都念过书,才都这么有出息。”
“我想着,要不你上金玉家过吧。他们家四个孩子,都是你的哥哥姐姐,一个爹生出来的。金玉是个厚道人,到时候看你可怜,不会不管你的。”
姜想家愣了神。
金玉这个名字,她经常听家人们提起。
他们只要一说起“金玉”,就会感慨一番,说是如果她还在这个家里,姜家三房就不会变成现在这样。
“我上她家,她会理我吗?”姜想家问。
“会的。”姜老太笃定道,“金玉是个好人,是我见过,最好的人。”
当天晚上,姜老太把姜高明和朱大丽俩口子叫到自己跟前。
老人家颤着手,拿剪刀,将枕头上缝的线拆开,从里头拿出一沓钱。
“明早,你们去一趟京市,把孩子带给金玉,托她照顾。”
“我上回去村长家,趁着村长媳妇在照顾她孙女的时候,偷偷溜进她儿媳妇屋里,找到金玉给她写的信。这信封上,有金玉在京市的地址。”
“来回的路费,我都给你们报了。你们只要把想家送到她那儿,就可以回来。”
朱大丽瞪大了眼睛:“妈,金玉又不傻,也没这么好说话,怎么可能答应!”
姜老太喃喃道:“她会同意的。如果她不同意,你们俩转身就走,到时候孩子已经在她家了,她难道还要轰出去?金玉办不出这事,她办不出的……”
朱大丽听着这番话,不敢苟同。
孟金玉是厚道人,但就因为她办不出这事,就把孩子丢给她养吗?
不带这么欺负人的。
……
管晶元和姜成闹掰的第二天一早,管父和管母来了。
只是,俩老人赶到城里之后,却得知,这回自己闺女不单结不成婚,还顺便把工作给丢了。
“为啥丢了工作?就算两个人不处了,也能继续待在店里头待营业员,人家又没赶你,你走啥?”
“别再烦我了!”管晶元捂着耳朵,哭着说,“人家儿子都不跟我处了,我还死皮赖脸地跑去店里当营业员,怎么好意思?”
管父一拍桌子:“哪有这样的理!他说不处就不处了,当我们家是好欺负的?晶元,那店在哪里?明天一早,咱们就去那家服装店,要是他们不给我们一个说法,那就闹!当个体户的,最怕人闹,把他们家的丑事扬出去,看到时候还有没有人去她店里光顾!”
管晶元的大伯听不下去了,说道:“人家也没对晶元怎么样,处对象又不是结婚,还不能分手了?你们别这么过分,一个是个体户,一个是军人,都不是好欺负的,别到时候自己吃亏。”
管母冷哼:“我们家又没做过亏心事,实话实说,怕啥?”
……
当天下午,管晶元带着父母来到孟金玉的店门口。
“爸、妈,你们俩等一等,我先进去跟她好好谈两句。”她说。
望着闺女的背影,管父撇嘴:“这都啥时候了,还跟人家好好谈。”
管母说:“晶元肯定是想和那小子和好的,要真能好,也成,毕竟男人是军人,婆婆有家店面,以后的日子肯定能越过越好。如果谈不拢,那咱们也不放过他们家,真当我闺女是好欺负的!”
这年头,名声多重要啊,不管是在他们村子里,还是在城里,都一样。
店铺的老板娘欺负人家小姑娘,还不让自己儿子好好处对象,传出去,她还做不做人了?
管父和管母在外头商量这事时,管晶元已经走到孟金玉面前。
看见她,孟金玉冷淡道:“你来干什么?”
管晶元咬着唇,半晌之后,才好声好气道:“老板娘,我知道姜成最听你的,你能不能帮我在他跟前说说好话?我那天不是故意欺负姜果和柚柚的,这之间有点误会,你让我好好跟他解释。”
“老板娘,姜成是真心喜欢我的。本来兄弟姐妹就不是要和他过一辈子的,我和他处,能对他好,不就好了吗?姜成和我分开,是为了他的两个妹妹,你能保证,他以后想起这件事,不会后悔,不会和姜果、柚柚产生隔阂吗?”
她这张嘴,一向很能说,否则在店里这段时间,也不会让孟金玉如此相信她的能力。
但管晶元说别的,或许还能让孟金玉动摇,要说姜成和妹妹们之间的感情会由此产生隔阂,那就太可笑了。
没有人比孟金玉更清楚他们兄弟姐妹四人之间的感情有多牢固。
这会儿,孟金玉不想再和管晶元纠缠,直接说道:“今天早上,我去见过杨萍萍了。”
管晶元一僵,这证明,她已经知道自己做了什么。
“你嫉妒杨萍萍,不想被她抢去风头,所以往她外套口袋里塞了十块钱,说是她偷的。她知道你是故意陷害自己,但小姑娘软弱怕事,被你说要报公安被唬住了,生怕到时候被抓走之后百口莫辩,所以才一声不响,直接辞职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