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佑道:“那我就帮着砍柴烧炭,省得天寒地冻你们几个一睡不醒。”
桂致叹:“哪会死在梦里,一个比一个清醒,分明死在白日里。天下千万之众,散入人海,齐不了了。”
隗溪饮酒:“美人迈兮音尘阙,隔千里兮共明月。罢。”
林笑却望着月色,与众人共饮,桂致的话,一语成谶。
大穆终究亡了,季伐拼命挽救的江山,抵不过一个又一个入主的枭雄。
他努力护着皇子性命,皇子仍是一个接一个死去。
最后的小儿道:“季伐,你走罢,别把一生抱负葬送在这座王城里。我是走不掉了,死也得死在这里,可你不一样,你没有流着大穆的血,他们就不会关着你,你可以走很远很远的路,择一位明主,实现你的抱负。”
季伐蹲下来道:“陛下,别忧心,不会有事的。”
小皇帝笑:“不会无事的,走啊。”
季伐不走,抱住小皇帝:“父亲临终遗言,要我发誓守护大穆江山。若不是穆文帝,我父亲还在街头做一个猪肉屠户。”
小皇帝搂住季伐:“可我父皇把你父亲贬到好远的地步,爷爷给你们的一切,父皇全收回去了。”
季伐道:“没关系,名利只是一时。”
无数的兵将朝皇宫涌来,季伐抱起小皇帝,送他坐到皇座上。
随后站在小皇帝身前,迎着无数的刀光。
他蓦然回想起与友人齐聚时,美食美酒美笛声,临别时的重聚之诺……终究是无法践行了。
大穆亡后,枭雄间的战争越发激烈。
当初的友人各为其主,相见争如不见,有情何似无情。
隗溪坐在竹林的小亭里,毛笔濡墨。
整理师父著作之余,他用笔记下记忆里的友人们,他们的琴声、他们的剑,他们曾相聚的时光。
谁为他们收敛尸骨,墨为酒,书为碑,这只是隗溪的祭奠,与天下无由。
神祇06
大漠的黄沙钻进人的五窍,面纱裹得再紧亦有漏网之鱼,狂风吹得瘦弱的人摇曳,两个孩子抱住母亲的腿。
“娘,我好渴。”
“娘,绿洲还有多远。”
女子搂紧孩子,干涩的嗓音道:“快了,就快了,再往前走半个钟头。”
忽然听到清脆的铜铃声,女子紧张地搂着孩子蹲下,来的并非追兵,只是个过路人。
骆驼上挂着铜铃,还挂有好几袋水囊,两个孩子咽了咽,望梅止渴。
“娘,水,有水。”孩子的声音嘶哑微弱。
女子捂住孩子的嘴,抬眸望向骆驼上的人。
纱覆面,只露出一双眼来,神秘幽远,身上戴着的银饰叮当响。
那人并未垂目不远处的几人,只望着大漠的落日,任随骆驼慢悠悠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