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怀信抬头去看,不只是一个人,许多臣工都走了进来,司理署的、司马署的、司农署的、司空署的、大谏署的,甚至连医官署的卿大夫都到了。
那带头走进来之人,身材肥胖,需要两个人合力搀扶着他,才能迈过门槛,正是之前君子醉闹得很凶之时的河兴侯。
屠怀信眯眼:“不知诸位今日前来朝议大殿,所谓何事?”
河兴侯道:“是我叫他们来的,今日有大事,需要大家伙儿一起议一议。”
屠怀信道:“甚么大事?”
河兴侯道:“自然是——立大梁新主一事!”
“你放肆!”屠怀佳呵斥:“河兴侯,陛下驾崩的消息是假,太宰已然明确传来消息,陛下生死不明,大敌当前,你竟说甚么大梁新主?”
河兴侯道:“我如何放肆?我也是为了咱们大梁!国不可一日无君,更何况,是大梁这样的泱泱大国!北燕动乱,不正是因着他们的国君被毒杀,北燕没有国君主持大局么?难道你想看着咱们大梁,也如同北燕一样,国将不国,被灵童顽弄于鼓掌之中么!?”
“是啊是啊!河兴侯说的对!”
河兴侯显然是招来了一堆托子,他一开口,臣工们纷纷应和。
河兴侯又道:“城门外可都是各地诸侯的大兵,他们嚷嚷着要进城驰援呢!屠怀信,你是丹阳宫的卫尉,也算是我们老梁人了,你清楚的,外面那些诸侯,多半都是异姓侯,有几个姓梁的?没有几个!若是叫他们冲入丹阳城中,到时候,大梁便要改头换姓了!”
他说罢,拍着自己的胸脯子,道:“但是无妨,我姓梁啊!我是正儿八经的老梁人,与其便宜了那些异姓侯,不如……你们推举我为大梁新主!只要坐上了新主的位置,甚么丹阳宫卫尉啊,我立时封你为大司马!掌管天下兵权!”
屠怀佳气得脸色涨红,道:“你休想贿赂我哥!就凭你,也配做大梁的天子?”
“你!”河兴侯指着屠怀佳,道:“狗崽种!你一个南赵的亡国皇子,你还当自己个儿真的是大梁之人么?我们老梁人谈话,你插甚么嘴!”
屠怀信立时眯起眼目,道:“佳儿的意思,便是我的意思。”
“再者……”屠怀信冷声道:“若我没有记错,你已然被褫夺了侯爵之位,根本不是我大梁的诸侯。”
“屠怀信!”河兴侯愤怒的跺脚,他身材庞大,跺得地面哐哐作响,道:“你不要给脸不要脸!我的兵马就在外面,信不信我叫他们一拥而上,跺了你和你这个小白脸弟弟!”
屠怀信全身戒备,伸手搭在腰间佩剑之上,将屠怀佳护在身后,幽幽的道:“陛下令我守丹阳,岂容尔等造次!”
“好啊!”河兴侯尖声道:“我的兵马呢!杀进来!!把这两个不识好歹的,剁成肉泥!剁成肉泥!今日,我便要即位,我便要登基,看谁能拦我!”
踏踏踏——
河兴侯话音一落,大军立刻开入丹阳宫朝议大殿,瞬间将大殿团团包围起来。
屠怀信低声道:“佳儿,一会哥哥拦住他们,你去调兵。”
屠怀佳知道事态的眼中,点点头,道:“好。”
河兴侯道:“快!给我杀了他们!剁成肉泥!不要让他们去搬救兵!”
嗤——!!
士兵们瞬间拔剑出鞘,一个个执剑而立,面容肃杀。
“杀啊!!”河兴侯嘶吼:“杀了他们!别磨磨蹭蹭的,快啊!”
河兴侯催促着,而那些冲进来的士兵,竟毫无反应,还是执剑而立,严阵以待的模样。
“做甚么呢!”河兴侯道:“你们都是痴子么!?为何不动手?快动手啊!”
“为何不动手?”一道清朗的声音传来,道:“或许是下令的人不对。”
那声音从朝议大殿之外传来,众人立刻转头,看向大殿之外。
刘非一身太宰衣袍,步履平稳,一步一步走入大殿。
“刘……刘非!?”河兴侯震惊。
刘非轻轻挥了挥手,甚至没说一句话,那些黑甲士兵突然调转矛头,剑尖指向河兴侯,瞬间将河兴侯团团包围。
“啊!”河兴侯大叫一声,瞪眼道:“刘非!你要做、做甚么?!”
刘非幽幽一笑,道:“看罢,果然是下令的人不对。”
这些兵马,并非是河兴侯准备的兵马,河兴侯的兵马,全都被刘非扣押住了,而冲入朝议大殿的兵马,是刘非带回来的精锐。
屠怀佳狠狠松了一口气,跑过去道:“太宰!太好了,你没事就好……”
他说着,有些小心翼翼的询问:“陛下呢?”
刘非没有回答,眼神稍微有些有些暗淡,这么多天了,梁错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完全没有下落。
“刘非!”河兴侯尖声道:“你这是做甚么?你要造反么?这里可是朝议大殿,你的兵马开入大殿,还这样对着我们大梁臣工,意欲何为?”
刘非淡淡的道:“非常时机,自然是非常之法,如今诸侯大兵就在丹阳城之外,朝议大殿又如此这般的热闹,自然要委屈各位了。”
河兴侯颤抖的道:“你……你……刘非!你一个姓刘的,难道……难道也想窥伺大梁天子之位不成?”
刘非没有说话,目光幽幽的凝视着河兴侯。
河兴侯焦急大喊:“梁翕之!你可是我们老梁人!我可以不做这个天子,那你呢,你就甘心么?”
梁翕之冷笑一声,道:“怎么,现在与我这般亲切了?别提我,我与你根本不熟。”
河兴侯慌张的转头,看向宋国公梁饬,道:“国公爷!您也是大梁正统啊!当年您的祖父屡立战功,你若做大梁天子,羣臣必然信服!!国公爷,您难道也甘心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