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安渝觉得自己脑子里有点乱,但他现在必须冷静下来,看向前方没有尽头的黄沙与积雪,六年前陆时宴独自而来是怕是抱了必死的决心。
无论如何,这次有他陪着他共进退。
足足两日,西北边境这边正常与西良军演,云梁在营帐内与安渝闲谈,他也是奉命行事,如今西北只剩下他和墨影,墨影领兵,那就只剩下他来保证安渝的安全。
“太子妃不必担忧,殿下带兵不会出错。”
这是云梁他们跟着陆时宴这么久的自信,自从陆时宴十六岁起,西北战场就从没有败过。
安渝也相信这一点,但现在最需要担心的不是北境战场,而是陆宥齐。
陆宥齐那十万玄机营士兵如今五万在北境,剩下五万不知又在何处,安渝不相信他会留着这五万将士在江南,陆宥齐才不会放过这么一个被刺陆时宴的机会。
“殿下,墨风将军的传讯。”
“快拿进来!”
安渝连忙接过,看完之后瞬间脸色铁青,舌尖抵着上颚死死抓着那张纸不发一言。
云梁也看到了信上的内容,现如今小半的粮草被带去了北境,北境战况正在焦灼,但粮草不可断,虽然西良与大商尚未开战,却不得不防。
安渝沉默片刻,看着云梁道,“我去簇城与墨风回合,陆时宴那边有事立刻告诉我!”
云梁立马反驳,“殿下不可!”
“没有粮草我们撑不下去,簇城守城将领如今执意等着京城的传讯,定是受了谁的旨意,京城的传讯怕是等不到了。”
安渝从未这么正经的神色与他们讲话,云梁一瞬间还以为对面的的是陆时宴,“北境战场的五万玄机营蠢蠢欲动,战事会持续,在两方交战僵持的情况下,只有我方物资充足才有战胜的可能性。”
云梁哑口无言,但是现在军营之中只剩他和墨影,两人都走不开,又怎么能让安渝独自前往簇城。无论是殿下给的命令还是他本意,云梁都无法应声。
“可是……”
“别可是了,我带些士兵,即刻出发!”
安渝说着就出了营帐,云梁阻止不了他,只能再给他带些东西有足够的安全保障。
在墨影与云梁担忧的眼神中安渝带着二十多位士兵上路,前往簇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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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南下,天气也越来越暖和,安渝脱下狐裘挂在马背上,他们此次没驾马车,都是骑马赶路,安渝心中一刻也耽误不了,连夜间都没怎么休息,直到三天之后才在途径的驿站歇了歇脚。
“殿下,您睡吧,天亮属下叫您起来。”
一小侍卫劝安渝去休息,这位太子妃已经三日没有合眼了,眼中全是暗红,他们连续骑了三日的马腿腿也受不住,更何况是太子妃这般身娇体弱的小公子。
原本还有这不服气,但现在他们都对这位太子妃产生敬佩之情。更何况这是为了他们的兄弟们奔走。
安渝喝了一口水润润嗓子,他现在脑子混沌一片需要休息,他点了点头,他们还有一日的路程便能到达簇城,墨风已经接到了消息在城中驿站回合。
这几日没收到云梁的消息想必不会出什么大事,安渝道,“让兄弟们也去休息,这几天都辛苦了。”
“多谢殿□□恤,属下告退。”
房门关上,安渝吃下两个包子后便睡着了。
恍惚间,安渝看了看四周。他怎么会在北境战场,他明明到了驿站,拿上就能到簇城,不出十日就能带着足够的粮草回西北了。
安渝往前走着,脚步踩在雪里有些虚,不是是不是因为北境很冷,雪都比京城的敦厚,踩上去都发不出声音。
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袍,不知什么时候又把狐裘穿上了,怪不得看着大风呼啸而过扬起那么多的风沙,他却感觉不到冷。
前方一片呼啸的声音,黑压压一片,莫不是战场,安渝眼睛一亮,用手提起衣袍连忙往那边跑过去,他已经将近十天没有见到陆时宴了,不知他那边情况怎么样。
连中途被树枝绊倒摔了一跤安渝都不在意,跑了良久终于跑到了战场附近,那片红色的与黑色的甲胄厮杀在一起,时时刻刻都有人倒下,接着再站起来,最后再倒下,直到站不起来。
没看到有军营,他就朝着战场跑过去,陆时宴一定在战场上,跑的越来越近,战场上的人也越来越真实,安渝看到了陆时宴。
也看到了战场上红色战袍的士兵越来越少,地下躺着的士兵安渝都觉得面熟,过年的时候他们还洋溢着笑跟他打招呼,说太子妃给了好多金叶子,他们也有钱娶媳妇了。
再一抬头,陆时宴身边已经没有大商的士兵了,尸体推挤成山倒在陆时宴脚下,杨远与骁王在战场上举杯对酌,满脸笑意的看着陆时宴被北冥士兵围着。
安渝双眼死死瞪着,脑中一片空白,他手脚都僵硬了,感觉士兵的血都已经流到了他脚下,安渝发疯似的朝陆时宴跑过去,“陆时宴!”
男人好像听到了他的话,转过头来对他勾唇一笑,笑得肆意又温暖。
安渝脸上的泪水直至落下,他眼里的陆时宴被北冥士兵用长□□穿,甲胄下的白袍都是血,他还在对着他笑。
不远处的杨远和骁王看着陆时宴倒下笑得好生快活,安渝马上就要跑到陆时宴身旁了,却怎么也跑不过去,那群士兵消失了,脚下的鲜血也都变成了白雪。
陆时宴身穿的白袍被寒风吹着飘起,陆时宴对他笑,笑着笑着眼睛上莫名出现了一条白纱,他坐在轮椅上,直直倒向身后的悬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