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仿佛是在感慨韶光易逝,但我却知道根本不是这样。
我还很清楚的记得,那时我狠狠踢了他一脚,罚他跪在冰凉的石地上,然后让夙兰将他囚禁在赤峰谷。
人们常说,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那时我若是能知晓今日的情形,必然不会那样对待他。
但过去的事情已经没有后悔的余地。
我扣住青年围绕在我腰间的双手,放松的靠在他怀里,“明琛,你还记不记得我对你说过,等冬至庆典过了,就带你去沧溟之野四处看看。你有没有什么想去的地方?”
“就我们两个吗?”青年有些不信的看着我。
“自然。难道我说的话不够可信?”
“不,当然不是。”青年将脸颊贴在我的发鬓上,“我想去的地方很多很多。天风城、翠洲、耶陀山……还有许许多多没去过的地方,都想和星主一起去看看。”
“那好,我稍微安排一下,过几日就出发。”
我已经许久没有去过委羽山和漓都以外的地方。如果有陆明琛的陪伴,我想我可以尝试着重新审视这个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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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天后,我与陆明琛带着一只翳鸟出发,我们去了沧溟之野中最著名的都市,看遍陆地与海上的美景。
天风城是广都之原中著名的商业之都,陆明琛告诉我,他小的时候就是在这里长大。
在来到天风城之前,我一直以为这里会是如何的雄伟壮阔,但进入之后才发觉,城中小桥流水,杨柳傍岸。虽然商铺林立,但当地人们的口音侬软,即使讨价还价起来也是轻声细语,丝毫不见聒噪。
我们来到天风城的季节正是初春,傍晚时分时常细雨濛濛。满城灯火中,石板铺就的道路略微有些湿滑,陆明琛便轻轻将我挽住,两人共撑一把油纸伞,慢慢走回歇脚的客栈。
天风城中商品极为丰富,但让我真正觉得喜欢的却极少。倒是陆明琛,一逛起来就能耗去整整一个下午,仿佛对什么都充满兴趣。但他看得多,买的却极少。当我们离开天风城时,他真正带走的东西也不过是一个锦盒。我问他究竟买了什么,他笑得一脸神秘,只说星主以后就知道了。
离开天风城,我们没有乘翳鸟飞行,而是坐着游船,顺着拥雪江一路东进,向着耶陀山进发。
拥雪江从日月山连霄峰发源,途径广都之原,最终注入丹砂海。我们顺流而下,一路景色尽收眼底,有悬崖绝壁、蔽日峡关,有碧土连天、星垂野阔,有长河落日、江海汤汤。
每当船上凭栏而立,陆明琛总是紧紧握住我的双手,即使被他人瞩目也从不曾放开。
到达耶陀山之后,对着那满山神佛寺庙,陆明琛告诉我许多流传在人类中的故事。比如燃灯、如来、弥勒分别掌管的世界,比如佛祖出生之后的步步生莲。
我们像两个最普通的人类一样,将这里大大小小的寺院走遍。
佛是人类传说里一代代衍化而生的神明,拥有沉寂的面容和慈悲的胸怀。
能聆听人们种种痴嗔的愿望。
于是我问陆明琛,你有没有想要实现的心愿?
他回我一笑,星主难道不知道吗?
那时我与他共同站在耶陀山最高处的白塔上,背后是苍山碧落,面前是万顷波涛,身旁是决定一生相伴之人。
若说一生惟愿,大概也就该是此刻永驻了。
熏风拂面吹过,带来几点落樱飘散在他眉睫、发梢。
我轻轻为他摘下。
他对我说,星主,碧海苍山为证,陆明琛永不相负。
我们此行最后一站的地点定在翠洲。
翠洲是蛟龙族的都城,修建在丹砂海底,一般人类根本无法到达。我为陆明琛施上一些避水的术法,这才与他共同潜下海底。
我只在翠洲刚刚修建的时候来过,那时这里还是一片珊瑚密集的礁群,如今重新来到这里,发觉一切都变了样子。无数海草和藤萝编制的房屋整齐的排列在海底,清澈透明的海水中,蛟龙族人头脸维持着人身,双腿却化作鱼尾,在水中畅快的游动。
远远看去,整座城市最引人注目的还是那座完全由水晶筑成的宫殿。
关于这座极源宫的传说很多,最出名的就是它是由一整块巨大的水晶镂空而成,所有的窗棂、门扉之间不见丝毫接口痕迹。巍巍立于翠洲的中心,仿佛被一片海底绿洲围绕着的晶莹湖泊,美得如同一个虚幻的梦境。
由于时常有仙族来到翠洲,所以我们的到来并不显得突兀。
蛟龙族的集市中能看到最多的东西自然就是珊瑚珍珠之类的商品,也有本族眼泪凝聚而成的鲛珠,但极为罕见,价格也十分昂贵,还有许多人用一些普通的夜明珠以次充好。
陆明琛倒像对这件东西极为感兴趣的样子,但因为无法分辨真假,有些不敢下手。
我想了想,对他道:“明琛,要不先陪我去一个地方。”
我的话他从来不曾违逆,于是我带他来到了极源宫。
烛光对于我们的突然到访有些措手不及。
从渊与宵明恰好都不在此处,蛟龙族的三位星魁中目前只剩他一人身在极源宫中。许久以来,除了参加星魁之聚,我从来没有主动出访过他族,此次虽然是轻装而来,随从也未带,却还是让烛光惊讶万分。
当晚,他为我们设下晚宴,最美丽的鲛女在晶莹的宫殿中摆动着鱼尾起舞,鲛人歌者唱出的祝酒之歌令人闻之欲醉。
烛光坐在席首,依旧是银色眼睑,装束淡雅,缓缓向我举杯道:“没想到沉音大人今日会来到此地,这是我蛟龙族的荣光,我代从渊与宵明向您敬上此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