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了上面才发现,地道出口竟然是普通住家的厨房,锅碗瓢盆散落四处,如同台风扫荡过的现场那般凌乱。明显是被人强抢一空,蔬菜、肉和米什么都没剩,只有一些腐烂的叶瓣掉在脚下,但已分辨不清它们的本来面貌。
我来到窗边,发现厨房的门正对着一条宽阔的路,似乎是城内的主干道。没有士兵把守,连巡逻的人都没出现过,正皱眉思忖的当口,看到三三两两不成排的兵士慢悠悠地从街角晃来,懒洋洋地打着哈欠,没有丝毫巡视时该有的谨慎和军纪,连手中的武器也是沓沓地拖在身后,任它们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见这种情况,屋内众人纷纷面面相觑,因为任何事情都考虑进去了,却偏偏撞见的是这种情形。叫我们怎么能不吃惊。
难道是放弃了!?觉得已经回天乏术所以干脆等死了!?他们不肯投降宁愿等死!?
我和副官互相交换了眼神,等巡逻的士兵过去后,便分别带领几人开门静悄悄地向不同的方向奔去。我们今天的目标是查探敌人的剩余兵力,这才是现在脑中应该想的。
摸过了几条静谧无人的街道,察觉他们的巡逻人员少得令人皱眉,一路上行来只遇到过一组,还是从老远的地方就被瞧见,根本就没有近到身边的机会,他们巡逻的必要性是零。完全丧失警觉心的神族军人,他们究竟为什么要死守这座无人之城呢!?
随着脚步向前,一阵阵喧哗热闹的笑声从长街的另一头传来,我和堤对望一眼,向那处奔了过去。那是一块非常大的空地,五彩的砖石铺设地表,华美玲珑的白色石柱树立当中,俨然是本城的中心广场。但此刻却被欢快的人群淹没,扔了满地的残羹剩渣,熊熊燃烧的篝火,左横右歪的神族士兵,兴奋难抑的癫狂气氛,还有每个人手中的巨大酒杯。食物和烈酒的刺鼻气味缠着‘啪啪’灼烧的木炭,充斥着整个广场,滚滚的浓烟向越来越暗的天空不断地升腾、升腾。
他们大笑着、欢闹着,仿佛已经完全忘记了战场,忘记了职责,忘记了自己。
待我们回到驻扎地,天色已全部暗了下来。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有种不值的感触,发现自己今晚的奔波根本是徒劳,没有起到作用。想到刚才的所见,不自禁地揉起了太阳穴。
“你。。。。。。这是违纪的。。。。。。”
虽然声音很小,但还是飘进了我的耳里。我回头向后看去,巴奇斯和另一个兵士正在互相絮絮唆唆地争论着什么,从动作看像在争夺怀里的东西。
我走上前询问。听到我的问话,他们一下站直身体,紧张的脸孔扯着难看的笑,一派做贼心虚的样。就在这时,‘啪嗒’一个响动从地上传来,我弯腰捡起那块黑色的小圆石,在手里掂了掂,眼角瞬间捕捉到他们吞咽口水的僵硬模样。
“这是什么?”
把石头递到他们面前,两人俱是眼珠不敢多瞟一眼的左挪右移。我上前一把夺过巴奇斯拽在身后的布袋,打开后看见里面装着满满一袋这种黑石。
“巴奇斯——”
他用力挺直身子,两眼直视前方,动也不敢多动一下。
“这是从城里带出来的吗?”
听闻,他颓下肩膀。
“赶快回答!”
“是。。。。。。”
“你知道你这是违反军纪的行为吗?”
“。。。。。。知道。”
“知道你还明知故犯!?”
“。。。。。。我看他们有那么多,而且燃石是很昂贵的,城里又没人,所以。。。。。。”
他轻轻嗫嚅,小声的狡辩。
“就算放一百年没人用,你也不能拿,这是纪律,你参军前没学过吗!?”
我狠狠瞪视他,看这小子一脸不知反悔的样就气不打一处来。
“。。。。。。反正他们有的是钱,城里的砖都是用玉石粉新铺的,大概也不会在乎我拿走这一点。况且前几天伙房的十降士不是还向阁下提过燃石快要用光的事嘛。。。。。。”
我哭笑不得的看着他,怎么大事他不去听,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他倒是处处留心呢!?
“好!那这袋燃石我代伙房收下了,感谢你百忙之中还能想起我们全队的吃饭问题,真是谢谢你了,巴奇斯百降士——”
他听我这么一说,眼睛刹那放光,每听我吐一个字就煞有其事地点点头。见此,我故意微微一顿道——
“但是——”
他一愣。
“请你在明天中午之前写一份悔过报告,要条款明晰地仔细交代这次的偷拿行为。如果报告不符合这项规格,我就把这件事上报百降长,让她来全权处理。听清楚了?”
说完,我把他哭丧的脸甩在身后,拿着燃石朝伙房走去。
“海森伯特十降长、海森伯特十降长——您醒醒——快醒醒啊——”
我猛地睁眼,看见眼前出现的大脸,一股脑地从床上窜起来,定神仔细一瞧,随后又立刻瘫了回去。
“是米卡啊,一大早的吵什么啊——”
我挠挠脸颊,大大的打了个哈欠。
“您不要再磨蹭了,快起来吧,上面下命令要我们在原地随时待命。”
“发生什么了吗?”
“第三军黎明的时候已经破城,索罗布斯被拿下了。”
第二个哈欠在他的话语当口寿终正寝,我翻身离开床铺开始套军服,内心无比怔然,反复想着他话。昨晚的盛宴原来是最后的晚餐吗!?
索罗布斯的大门确被第三军打开了,持续了将近两个半月的战争终于结束,虽然不是很长的时间,但其中身陷沙场、魂魄徘徊的鬼雄却不计其数。中空的战争公墓将要被扩建,用来安放这次战役中死亡的各级将领的英灵。